战场的喧嚣与混乱,如同投入水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迅速向着纪灵中军所在的核心区域扩散。
最初的惊愕与恐慌过后,属于沙场宿将的本能开始在纪灵体内苏醒。
他强行压下心头那因突袭而骤然加速的悸动,目光如电,迅速扫过侧翼那一片人仰马翻、血光迸现的惨烈景象。
“不要乱!原地结阵!长枪手向前,刀盾手护住两翼,弓弩手居中标定前方乱军!结圆阵防御!”
纪灵的声音如同破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竭尽全力地嘶吼出来,试图穿透战场上越来越响的喊杀与哀嚎,将命令传达给每一个尚能听到他声音的军官和士卒。
他知道,在行军途中遭遇侧击,最忌讳的就是盲目溃散。
唯有迅速收缩,结成坚实的防御阵型,依靠兵力上的优势,像磐石般顶住这第一波也是最凶猛的冲击,才能稳住阵脚,避免全军在运动中被敌人如同宰割牛羊般分段击溃。
只要阵型能稳住,哪怕暂时牺牲掉部分被切割在外的部队,他依然有足够的本钱与张辽周旋,甚至寻找机会,利用兵力优势进行反击,将这伙胆大包天的突袭之敌反包围歼灭!
在他的厉声催促和身边亲卫将领的拼命执行下,原本因行军而拉得有些松散的纪灵中军核心部分,开始如同受伤的刺猬般,艰难地、却又顽强地收缩起来。
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呼喝着,驱使着士卒们放弃原有的行军纵队,拼命地向各部的主将认旗靠拢。
长枪手们匆忙间将长矛尾端杵地,矛尖斜指向前方混乱的战团,构成一道虽然参差不齐却带着死亡威胁的荆棘之林。
刀盾手们奋力挤到阵列外围,将一面面盾牌重重顿在地上,或是高举过头顶,试图组成一道相对稳固的移动壁垒。
弓弩手则在军官的口令下,手忙脚乱地调整着箭矢的角度,他们的目标是那些已经突入己方阵列、正在疯狂砍杀的丹阳兵。
一个略显臃肿、漏洞不少,但确实在逐渐成型的圆形防御阵势,正一个个地凝聚成型。
纪灵本人紧握着他的三尖两刃刀,立于帅旗之下,目光焦灼地关注着战况的每一个细微变化,不断下达着微调的命令。
他的全部心神,几乎都被侧翼那如同疯虎般撕咬的许耽、章诳以及那两千丹阳锐卒所吸引。
他必须顶住!
只要扛过去,就有希望!
然而,远处高坡之上,如同与整个战场隔着一层无形屏障的张辽,等待的,正是这个机会!
当纪灵的注意力被激烈的战事完全牵扯,当他麾下的部队在他的命令下开始向内收缩、努力巩固自身防御时,他本人,以及那面作为全军精神支柱和指挥核心的“纪”字帅旗,在这片纷乱不堪、烟尘渐起的战场上,便如同在浓重夜幕中突然点燃的灯塔,其位置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醒目,也前所未有的……孤立!
张辽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冷峻而自信的弧度。
那是一种猎手看到猎物终于按照自己预设的路线,踏入了致命陷阱时的冷静与掌控。
侧翼许耽、章诳那看似全力的猛攻,固然是为了造成最大的杀伤和混乱,但其更深层、更致命的战略目的,正是为了逼迫纪灵收缩,为了将这头庞大的猎物,驱赶到一个固定的、易于猎杀的位置!
现在,时机已然成熟!
他不再需要任何犹豫。
猛地转身,大步走向亲兵牵来的“黑云”。
翻身,上马,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
他一把从亲兵手中接过那杆特制的、更长更重的马槊,槊锋在越来越亮的日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寒芒。
他双腿猛地一夹马腹,不需要任何呼喊,“黑云”与他心意相通,发出一声高亢入云的嘶鸣,四蹄腾空,如同一道真正的黑色闪电,从高坡之后猛然窜出!
“并州铁骑——随我破敌!” 张辽一声长啸,声音如同裂帛,又似龙吟九天,瞬间压过了战场上的诸多杂音,清晰地传入了身后每一个骑兵的耳中!
那八百一直如同岩石般沉默隐忍、压抑着嗜血冲动的并州轻骑,在这一声号令之下,如同瞬间被注入了灵魂!
他们眼中压抑的光芒骤然亮起,化作了实质的杀意!
没有任何多余的呐喊,只有整齐划一的、如同闷雷般的马蹄叩击大地的声音骤然响起!
他们紧随着前方那道玄色披风拉出的、笔直如死亡标枪般的墨线,如同一股骤然爆发的、贴地奔涌的黑色钢铁洪流!
他们没有去冲击正面与丹阳兵纠缠的战团,而是极其默契地、精准地划出了一道致命的弧线!
以惊人的速度,从战场的侧后方,如同幽灵般绕过那片血肉磨盘,马蹄扬起滚滚烟尘,目标直指——那面正在努力凝聚阵型、显得格外突兀和醒目的“纪”字帅旗!
速度!
无与伦比的速度!
以及出击时机的精准把握,构成了这致命一击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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