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邳城下那场惨败,如同一条沾水的鞭子,狠狠抽在了袁术骄傲的灵魂上。
初时,他根本无法接受这现实,整日蜷缩在寿春宫殿深处,用南海的佳酿和吴地的歌舞麻醉自己,试图在杯觥交错与靡靡之音中,忘却那战场上的耻辱与恐惧。
殿内依旧暖香浮动,舞袖翩跹,却再也驱不散他眉宇间那浓得化不开的阴郁与颓唐。
然而,时间与现实的紧迫性,终究比美酒更能让人清醒。
在长史杨弘、谋士韩胤等人不断的劝谏乃至恳求下,随着溃散的部众被陆陆续续收拢,损失的兵员得以补充,各军镇的实力慢慢恢复,袁术那被酒精和挫败感麻痹的神经,终于被一丝求生的本能和复仇的欲望刺痛。
这一日,他猛地摔碎了手中的玉杯,浑浊的眼中重新燃起一丝混合着恨意与狠厉的光芒。“吕布!虓虎!我誓报此仇!”
他不再沉溺酒色,开始强打精神,召集群臣,商议对策。
长史杨弘指着地图,提出了一个极具战略眼光的计划:“主上,吕布新得徐州,虽侥幸胜我一阵,然其立足未稳,四面皆敌。我军不宜再与之正面硬撼,当下之策,当行 ‘大包围’之势!”
“哦?细细道来!”袁术身体前倾,显露出兴趣。
杨弘手指划过地图:“吕布核心,不过下邳、彭城一带。我军可多方出击,打通小沛,勾连琅琊郡泰山诸将,如臧霸、昌豨之辈,使其与吕布离心,甚至与我呼应。如此,北有泰山群雄掣肘,西有小沛为楔子(若能掌控),南有我大军威慑,东面则是茫茫大海。四面合围,不断压缩吕布的战略空间,令其左支右绌,疲于奔命!待其露出破绽,再以雷霆一击,方可竟全功!”
袁术听着,眼中光芒越来越盛。
此计避开了吕布军的兵锋之锐,转而攻击其脆弱的外围和人际关系,正合他目前需要稳扎稳打、恢复元气的态势。
“好!便依此计!”袁术一拍桌案,做出了决断,“首要之务,便是小沛!刘备寄居于此,兵微将寡,正是突破口!拿下小沛,便可胁迫彭城,将吕布的势力彻底封堵在东方!”
他即刻点将:“纪灵!”
“末将在!”经历了上次败仗,纪灵的神色更加沉稳,也憋着一股雪耻的劲头。
“着你再统精兵步骑万人,北上豫州,给我拿下小沛,擒杀刘备!务必打通西面通道!”
“末将领命!”纪灵轰然应诺。
“另,遣韩胤,携带重礼,秘密前往琅琊,游说臧霸、昌豨等人,许以高官厚禄,令其骚扰吕布北境,至少,也要让其保持中立,不得相助吕布!”
“是!”
一道道命令从寿春发出,袁术这台一度停滞的战争机器,开始围绕着“战略包围”的新方针,缓缓而坚定地重新开动起来。
不久,纪灵率领重整后的上万步骑,再次浩荡北上,兵锋直指小沛。
这一次,他们不再贸然深入,而是稳扎稳打,但其目标明确——那座由刘备驻守的,看似不起眼,却关乎整个“大包围”战略能否成功的关键支点:小沛。
战争的阴云,再次笼罩在豫州上空,只是这一次,来自南方的威胁,变得更加狡猾,也更加致命。
纪灵上万步骑再次北上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到了下邳。
州牧府内,吕布看着军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中锐光闪动,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袁术此举,目的明确,就是要拔掉小沛这颗钉子,打通西面通道,与琅琊郡泰山诸将连成一片,实施他那所谓的“大包围”。
小沛若失,刘备覆灭,彭城将直接暴露在袁术兵锋之下,张辽面临的压力倍增,特别是袁术和臧霸、昌豨的串联,整个徐州的战略态势将急剧恶化。
“刘备……还是要救一救的。” 吕布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冷静的权衡。
并非他对刘备有何怜悯,而是纯粹的利害计算。
刘备在小沛,就像一道活动的屏障,能为他消耗、迟滞袁术的兵力。
只要刘备还在小沛顶着,彭城和下邳就多一分安全。
然而,救,也要讲究时机和方式。
一抹冷峻的光芒在吕布眼底闪过。他不可能立刻倾力相助,那样做,损耗的是他自己的实力,便宜了刘备。
“不过,也不能让他好过。” 吕布心中已有定计,“须得等到刘备与纪灵杀得难解难分,等他麾下本就有限的兵力流够了血,等他真正感到绝望之时……”
他要的,是一个被严重削弱、更加依赖他吕布鼻息、再也无力独自折腾的刘备,而不是一个借他之力轻松退敌、甚至可能趁机坐大的刘备。
这是一场见死不救,却又不得不救的冷酷算计。
决心已定,吕布立刻开始部署。
他首先召来了高顺、糜竺与陈珪。这三人,代表着他目前最核心的支撑力量——绝对的武力、财权与本土声望。
“孝父,”吕布看向如同磐石般的高顺,“我离开下邳期间,下邳城防与内部安危,便全权托付于你。新军操练不可懈怠,若有宵小之辈趁机作乱,无论何人,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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