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正午,州牧府内的闷热更添了几分,阳光透过高窗,在青砖地面上投下斜斜的光斑,空气仿佛凝滞,只有细微的尘埃在其中飞舞。
亲兵入内禀报,秦谊与吕瑞在外求见。
吕布精神一振,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清泉,驱散了部分因袁术使者带来的阴霾与连轴转的疲惫。
他整了整玄色铁札甲的领口,让自己看起来更具威仪,沉声道:“宣他们进来。”
秦谊率先踏入,他依旧穿着那身沾染了尘土与已呈暗褐色血渍的斥候轻甲,边缘处甚至有几处不易察觉的破损,但面容收拾得干净,剑眉星目,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更多的却是完成任务后的沉稳与内敛的锐气,如同经过一夜淬火后,锋芒暂敛的宝刃。
他身后跟着的吕姬,虽努力维持着军人的肃穆,步伐甚至刻意模仿着秦谊的沉稳,但微微急促的呼吸,眼底深处那抹尚未完全平息的、初次经历真正铁血的激动,与一丝强行压下的、对死亡本能的惊悸,还是泄露了她这一夜所经历的残酷,远超平日操演的强度。
她的赤帻有些歪斜,甲胄上也有几处新鲜的刮痕,鬓角被汗水黏在微红的脸颊旁。
“末将秦谊,参见将军。”秦谊抱拳行礼,声音清晰而平稳,不带丝毫居功自傲,“斥候营奉命于下邳以南设伏阻截,昨夜至今,共拦截信使十七批次,无一漏网;遭遇并斩杀溃兵二百一十八人,生擒五十六人。缴获战马二十一匹,军械弓矢若干。”他略一停顿,目光扫过身旁的吕姬,语气客观,“吕麒麟及其所属小队,亦多有斩获,临阵果决,不畏险阻,表现……可圈可点。”
吕布端坐主位,目光如炬,迅速在心中盘算。斥候营满编不过二百人马,在分兵多处设伏的情况下,取得如此战果,歼敌数量超过自身兵力,且成功达成了核心战略目标——让淮河前线的刘备无法及时了解下邳剧变。
这秦谊,确实堪称将才!
“做得好!”吕布毫不吝啬地赞扬,声音在闷热的大厅中显得格外有力,“秦将军,你与麾下弟兄辛苦了!此战,斥候营当记首功之一!”他略一沉吟,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魏续、宋宪、侯成三部,我会从他们部曲中各抽调一百精锐,划归你斥候营麾下。”
秦谊眼中精光一闪,心中震动。
他深知斥候营兵力一直捉襟见肘,能得到三百生力军的补充,无疑是雪中送炭,更能极大增强他执行任务的能力和战术选择。
他立刻抱拳,声音中透着一股被信任和重用的振奋:“末将领命!必不负将军重托!”
吕布微微颔首,继续下达指令,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战略远见:“我要你们以现有力量为骨干,迅速整合新兵,不断向南渗透、压缩刘备军的活动空间。不仅要刺探军情,更要主动散播消息——下邳已为我所据,刘备家眷在此,丹阳兵已归附!我要让他军心浮动,士气瓦解!”
“末将明白!”秦谊沉声应道,“定让刘备军耳目闭塞,军心惶惶,使其未战先乱!”
“好,你去准备接收兵员,尽快拟定向南渗透的方案。”吕布点头。
秦谊再次郑重行礼,转身退下,步履沉稳中带着一丝轻快,甲叶摩擦发出细碎的铿锵之声,渐渐远去。
厅内只剩下吕布和吕姬,以及几名如同泥塑般肃立在门外的亲兵。
吕姬这才稍稍放松了紧绷的肩膀和刻意挺直的脊背,快步走到父亲身边,仰起小脸。
那双酷似吕布的凤眸亮晶晶的,带着渴望被肯定、被夸奖的光芒,但深处那缕尚未散尽的余悸,却像投入清潭的小石子,漾开细微的涟漪。
“爹爹!”她的声音比平时略显急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我们昨夜守在林子边和土坡上,按照秦将军的吩咐……”
她开始讲述昨夜的经历,如何借着月光分派任务,如何屏息凝神地倾听远处的马蹄和脚步声,如何如猎豹般扑出拦截那些惊慌失措的信使。
说到紧张处,比如一次短兵相接,负隅顽抗的溃兵有着狰狞的面孔,挥来的环首刀几乎擦着她的面甲划过,温热的鲜血意外溅到她冰凉的脸颊上,她的声音微微顿了一下,下意识地抬手想摸自己的脸颊,仿佛那粘稠腥热的触感仍未消退。
吕布一直安静地听着,目光温柔而专注地落在女儿身上,捕捉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当听到溃兵挥刀,他心中猛地一抽,那股属于苏显灵魂的、对年轻生命,本能的爱惜,属于吕布血脉的、对自家麒麟儿的疼惜瞬间交织,涌上心头。
他伸出那双粗糙有力、布满老茧的大手,轻轻握住女儿那只想要擦拭脸颊的小手,另一只手则极其轻柔地抚上她嫩白、沾染了风尘与疲惫的脸蛋。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指尖感受到她肌肤的温热和细腻,也仿佛能穿透时光,感受到昨夜那瞬间的冰冷与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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