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眼神有点飘忽。
“他说:‘尘归尘,土归土,该走的走,该留的留。’然后那些闹事的鬼就安静了。有的散了,有的被他收进书里——那本书不只是书,也是一件法器,能收容鬼怪。”
我看向桌上的《万法归宗》。
暗红色的封面在黑暗里几乎看不见,但书脊上“万法归宗”四个烫金字,隐隐泛着微光。
“收容鬼怪?”
“嗯。”苏晓点头,“你爷爷当年是这一带的‘阴阳协调员’,非官方的,但大家都认他。人死了有执念,不肯走,闹事,他就去调解。调解不了,就收进书里,等执念散了再放出来。”
“那他现在……”
“不知道。”苏晓说,“七十年代之后就再没见过他。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去了别的地方。但书留给你,说明他选了你当继承人。”
继承人。
我苦笑。
我一个送外卖的,继承一本破书,然后呢?去跟鬼聊天?调解阴间纠纷?
“我不行。”我说,“我什么都不会。”
“你会看见我们。”苏晓说,“这就是‘开眼’。普通人看不见鬼,能看见的,要么快死了,要么有阴阳眼。你是后者。”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背对着我。
月光照进来,给她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银边。她的身体半透明,能透过她看见窗外的晾衣杆和隔壁楼的灯光。
“你爷爷在书里留了话,让你去城南老戏台,对吧?”她说。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收到了请柬。”苏晓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泛黄的宣纸,用毛笔写着字,“子时三刻,城南老戏台,鬼市开市。特邀苏晓姑娘莅临。”
她把纸递给我。
我接过来看,字迹和我爷爷照片后面的一模一样。
“鬼市是什么?”
“阴阳两界的黑市。”苏晓说,“活人不能进,死人进要门票。卖的东西千奇百怪:死人的记忆,活人的阳寿,未了的心愿,还有……各种法器,符咒,甚至鬼仆。”
她转过头看我:“你爷爷让你去,应该是想让你接他的班。”
“接班?”
“嗯。”苏晓说,“他现在不在了,但阴阳协调的工作不能停。城里鬼越来越多,活人却越来越看不见。有些鬼因为执念太深,开始闹事——比如你今晚遇见的那个水鬼,还有那个加班鬼。他们需要有人引导,有人调解,有人……送他们一程。”
我沉默。
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车流如织。
这个世界看起来很正常,很热闹。
但在这热闹底下,藏着多少像苏晓这样的存在?多少未了的执念?多少死了都不得安宁的灵魂?
“我能得到什么?”我问。
苏晓笑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她笑,嘴角微微上扬,有点僵硬,但确实是笑。
“工资?”她说,“你爷爷当年是义务劳动,没工资。不过你可以收咨询费——帮鬼办事,收冥币。冥币在鬼市能换东西,有些东西对活人也有用。”
“比如?”
“比如‘财运符’,虽然持续时间不长,但能让你中一次彩票。比如‘平安符’,能挡一次灾。比如……”她顿了顿,“‘寿命转让’,有人快死了,愿意出高价买阳寿,你可以当中介,抽成。”
我听得目瞪口呆。
这算什么?阴阳两界的房产中介?
“听着很不靠谱。”我说。
“确实不靠谱。”苏晓点头,“但你还有别的选择吗?送外卖,一个月拼死拼活四五千,房租水电一扣,剩下吃饭都不够。干这个,至少……刺激点。”
她说得对。
我看了眼手机里的余额:237.64。
再看一眼桌上的《万法归宗》。
死马当活马医吧。
“怎么去鬼市?”我问。
“子时三刻,城南老戏台。”苏晓说,“带上书,还有那枚硬币——那是门票。我会跟你一起去,但我不能进,只能在门口等你。”
“为什么?”
“因为我是‘野鬼’,没有正式编制。”苏晓说,“鬼市只接待有身份的鬼:要么生前有功德,要么死后有执照,要么……被人带着。”
她看向我:“你现在是陈半仙的孙子,有资格带一个鬼进去。”
我看了看时间:凌晨十二点四十。
子时是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三刻就是十二点四十五。
还有五分钟。
“走。”我抓起《万法归宗》和硬币,穿上外套。
苏晓点点头,身体开始变淡,最后化成一缕白烟,钻进了书里。
书页自动翻到中间一页,上面画着一个女子的轮廓,旁边写着:“暂居符——可容阴魂寄宿,时限十二时辰。”
字迹下面,多了一行小字:“苏晓,暂居。”
我合上书,冲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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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楼的时候,感应灯忽然好了。
一盏一盏亮起来,像在给我引路。
到三楼时,我听见401室的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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