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 年 11 月中旬,昌黎海边的风越刮越冷,裹着渤海的咸湿气,刮在脸上像小刀子。沿海滩涂的芦苇被霜打得发白,蔫蔫地贴在地上,一到夜里,镇东哨所的马灯都被吹得忽明忽暗,光在黑夜里晃来晃去。
镇政府那间小屋里,脚踏印刷机又坏了。链条从齿轮上脱了齿,卡在铁皮壳里,墨盒里的油墨也干成了硬块,用木棍戳都戳不动。
老王蹲在机器旁,手里攥着把小锤子,一边往链条上敲,一边低声骂:“这破机子,还没出两期就耍脾气,早知道当初多拆两台备用。”
余念新趴在地上,脑袋伸进机器底下看故障处,笑着说:“旧机子都这样,以前在宣传队用的比这还破。等下找块布蘸点煤油,把链条擦干净,再往齿轮上多抹点机油,应该能撑到印完这期。”
“你小子就是心大。” 老王停下手,直起腰捶了捶,“没听外面传?前线都快打到北平了,辽沈那边好像有大动静,你倒好,还一门心思琢磨这破机器。”
话刚说完,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镇政府的通讯员小李,他怀里抱着一摞电报,脸冻得通红,鼻尖上挂着白霜,一进门就大声喊:“老王同志!小余同志!县里刚发来的电报 —— 前线大胜!
辽沈战役结束了!锦州、沈阳、长春全解放了!东北全境都是咱们的了!”
屋里一下子静了,只有窗外的风声还在 “呼呼” 响。油墨味、海腥味混在空气里,似乎都被这句话冲淡了。老王手里的锤子 “当啷” 一声掉在地上,他盯着小李手里的电报,半天没反应过来。
余念新也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眼神里满是不敢信 —— 辽沈战役他们之前只从零星消息里听过,没想到这么快就打赢了。
还是老王先反应过来,几步走到小李身边,抢过一份电报,眯着眼睛看:“真…… 真解放了?那是不是说,咱北线接下来要打北平了?”
小李用力点头,喘着气说:“县里的通知里说,东北野战军很快就要入关,配合华北军区部队打平津战役。让咱们赶紧加紧宣传,把胜利消息传下去,还要动员老乡们准备支前,迎接北平解放!”
余念新接过一份电报,摊在桌上。纸上的字密密麻麻,是用毛笔写的,语气带着延安电讯特有的沉稳:“我东北野战军历经五十二天奋战,全歼国民党军卫立煌集团,解放东北全境。
目前各部正休整待命,准备入关作战。各地群众踊跃支前,大车、粮食、棉衣正源源不断运往前线……”
这些句子他以前在宣传队常写、常看,可这一次,每个字都觉得沉甸甸的 —— 这不是纸上的口号,是真真切切的胜利,是无数战士用命换来的结果。他手指抚过 “东北全境解放” 几个字,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
“老王,” 余念新抬头看向老王,语气很坚定,“别修机子了,先清理墨盒、接好链条,我们要出特刊,把辽沈胜利的消息赶紧印出去,让老乡们都知道!”
老王也不含糊,赶紧找煤油和布,两人一起动手修机器。链条卡得紧,余念新用螺丝刀一点点撬,手指被铁皮划了道小口子,渗出血珠,他随便用衣角擦了擦,接着干。油墨硬块不好处理,老王就用热水慢慢化开,再掺点煤油调稀,总算能正常用了。
那天晚上,两人几乎没合眼,一直在印《昌黎之声》特刊。机器 “咔嗒咔嗒” 响了一整夜,油墨换了两回,草纸用了一大摞。天快亮时,特刊终于印完,一共两百份,比平时多了一倍。
特刊的头条用红油墨印的,格外显眼:“东北全境解放!我东北野战军即将入关,华北解放指日可待!” 下面署着 “新华社 1948 年 11 月 15 日电”。头条下面,是余念新写的短社论,题目叫《北风来了》:
“北风吹过山海关,带着工厂的汽笛,也带着渔船的歌。胜利不是终点,是新的路口 —— 以前,我们盼着把敌人打跑;现在,我们要学着把日子过好。
风里有冬天的冷,可也有明天的暖。我们要把今天的胜利写在纸上,刻在心里,让以后的日子,不再害怕冬天。”
特刊刚贴出去,就围满了老乡。有人特意从十几里外的村子赶来,就为了看一眼胜利消息。卖豆腐的张老头念得慢,念到 “东北全境解放” 时,声音都在抖;几个渔民站在旁边,听完后当场就说要去报名支前,帮着运粮食。
当天下午,县委宣传部就派人来取特刊样本。来的同志翻完特刊,笑着对余念新和老王说:“你们昌黎这份小报,写得一点不土,有章法,还接地气。地委宣传部的同志看了,都夸你们把胜利消息写活了。”
老王听完,忍不住笑出声,拍着机器说:“没想到咱这破印刷机,还能出回名!”
余念新没笑,只是默默收拾桌上的稿纸和油墨。他知道,边区的宣传系统能记住一个小镇的小报不容易,这不是因为写得有多好,是因为他们把老乡最关心的事、最想听的话,实实在在写在了纸上。
傍晚,镇口的广播喇叭响了,这次是县广播站的节目,播的是 “战地来信” 专栏。一个沙哑的男声透过喇叭传出来,带着点电流的杂音,却很清晰:
“各位乡亲们,今天我们来读一封来自辽沈前线的信。写信的是战地记者刘浩同志,他现在跟着东北野战军某部休整。
信里说:‘我们已过辽河,往山海关方向走。昨夜下了大雪,雪落得很厚,战士们怕伤员冻着,把自己的被单拆了,盖在伤员身上。有个小战士才十七岁,冻得说不出话,还攥着枪杆不肯放。我问他冷不冷,他说,想着家里的地,就不冷了。’
刘浩同志还在信里说:‘雪是白的,血也是红的。我们在这里打仗,是为了让后方的乡亲们,能在雪地里安稳种麦子,能在灯下安心看报纸。我希望把这句话登在下一期的报纸上,让更多人知道,前线的战士,都在盼着和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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