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 年七月,凤凰山脚下的少年班,日子过得比钟表还准。每天五点起床号一响,孩子们就得爬起来叠被子、出操,被子要叠成 “豆腐块”,跑步要跟紧队伍,少一步都不行。
早饭是稀粥配咸菜,没人说话,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午后的政治课讲《整风文献》,教员念一句,大家划一句,晚上的思想会,才是最让人绷紧神经的环节。
思想会每周一次,每个班轮流主持,要 “自我批评”,还要 “联系实际”,最后得写成小结交上去。第一次轮到文化班,主持的是郭教员,三十出头的山东人,说话声音干,没多余的表情。
那天晚饭刚过,孩子们就坐在教室里,桌上摆着笔记本和笔。郭教员把名单摊开,扫了一眼:“今天主题是‘我对集体的认识’,每个人都得说,不能少。从第一排开始。”
第一个孩子站起来,说 “要听教员的话,不能偷懒”;第二个说 “集体是家,要互相帮忙”;连着几个,都是类似的话,郭教员点头,偶尔在本子上记一笔。
轮到余念新时,教室里静了些。他坐在最后一排,握着笔的手没动,慢慢站起来:“我觉得,集体不是光听话就行。”
这话一出口,前面几个孩子都回头看他。郭教员皱了皱眉,没打断,只说:“继续说。”
“集体得有共同的目标。” 余念新声音不高,却听得清楚,“比如我们在少年班,不是为了凑在一起上课,是为了学好本事,以后帮着搞生产、做工作。要是不知道目标,光听话,遇到事还是会乱。”
他顿了顿,想起前几天劳动修渠的事:“上次修渠,我们分工没弄好,壮点的孩子都去挖土,弱的孩子在旁边看,半天没挖通。后来我提了句,让会挖坑的挖土,会递工具的递工具,才快了些。集体不是光听指挥,还得能发现问题,纠正错的。”
教室里更静了,连呼吸声都听得见。郭教员手里的笔停了几秒,抬头问:“那你觉得,个人想法和集体规矩,哪个重要?”
“个人想法要服从集体规矩,但不能没有。” 余念新答,“要是大家都不想,光等着指挥,集体也走不远。”
郭教员没再问,低头在本子上写了几笔:“你的发言有思考,回去把这些写成文字,明天交。”
后面的孩子再发言,又回到了 “要团结”“要听话” 的话上,没人再提新的想法。
散会后,郭教员叫住余念新:“你留下。”
其他孩子走光了,教室里只剩他们俩。郭教员从口袋里摸出支烟,没点火,在手里转着:“你刚才那些话,谁教你的?”
“没人教,是自己想的。” 余念新答。
“看过什么课外书?”
“就课上发的,还有偶尔看的《新华日报》。”
郭教员盯着他看了会儿,把烟塞回口袋:“你说‘指挥式的集体走不远’,这话哪来的?”
余念新沉默了几秒,想起周叔他们说的父亲的事:“我父亲以前是军人,他说过,部队打胜仗,不是靠喊口号,是每个人都知道为什么要打。”
郭教员没再追问,只是说:“以后在会上说话,注意分寸。有想法是好事,但别太突出。突出了,容易让人记住,也容易让人多想。”
余念新点头:“我记住了。”
回到宿舍,其他孩子都没睡,围着油灯聊天,见他进来,声音一下子低了。有人小声问:“郭教员找你说啥了?”
“没说啥,让我把发言写下来。” 余念新没多解释,铺好被子,拿出笔记本,把晚上说的话整理成文字,改了两遍,去掉了太直接的词,才停下来。
第二天上《群众路线》课,教员讲 “干部要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余念新听得认真,在笔记本上记着 “多听老乡的话,别摆架子”。他知道这些话不是空话,以后到了基层,真得这么做 —— 就像杨家塬的老杨,要是不听村民的意见,互助组也搞不起来。
傍晚劳动,分的任务是担水。余念新挑着水桶往井边走,刚到门口,就见个穿灰布军装的青年站在那儿,肩上缝着抗大的标志。
“你是文化班的余念新?” 青年笑着问,声音比郭教员温和。
“是。” 余念新放下水桶。
“我叫赵澍,是总队部的助教。” 青年伸出手,“郭教员跟我提过你,说你脑子灵。”
余念新没敢多问,只说:“教员过奖了。”
两人一起往井边走,赵澍问他以前在哪个保育院,问他父亲的事。余念新答得简单,没提周叔他们,也没说穿越的事。
“有想法是好事,但在这儿,得学会藏。” 赵澍帮他把水桶放进井里,“你还小,太扎眼容易吃亏。想干成事,先得稳住,别让人把你当‘不一样’的人。”
这话跟郭教员说的差不多,只是语气更软。余念新点点头:“我明白。”
担着水往回走时,天色已经暗了,操场上的广播在喊 “为人民服务”,声音飘在风里。余念新抬头看了眼旗杆上的红旗,旗子在风里晃,影子落在地上,像道绷直的线。
他忽然觉得,自己就站在 “规矩” 和 “想法” 的中间 —— 得守规矩,才能留在集体里;也得有想法,才能以后做事。只是这想法,不能太急着说出来,得等合适的机会。
回到宿舍,李建国凑过来:“听说你昨天发言被郭教员夸了?”
“没有,就是让我写下来。” 余念新把水倒进缸里,“以后发言,还是说实在的好,别太出格。”
李建国点点头,没再多问。余念新坐在床边,拿出父亲的旧钢笔,在笔记本上写:“思想会要实,不做空谈;集体要活,不搞盲从。” 写完,他把笔记本放进布袋,心里清楚,接下来的日子,得更稳 —— 少年班的半年,是学本事的时间,也是攒经验的时间,不能出岔子。
第二天一早,余念新把写好的思想小结交给郭教员。郭教员翻了翻,没说什么,只在上面画了个勾。余念新松了口气,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只是他也明白,这只是开始,以后的思想会,还得更谨慎,既要让教员看到 “思考”,又不能让人觉得 “出格”—— 在延安,这才是最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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