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三,卯时初,天津卫漕运公署。
袁崇焕一夜未眠。窗外天色将明未明,他站在运河地图前,手指从老龙口缓缓滑向天津卫码头,再划向更下游的杨村、河西务、张家湾,最后停在通州。
王之心的火船防御计划看似周密,但越是周密,越让他不安。一个司礼监掌印太监,为何对军事防御如此精通?那些提前布置的拦江铁索、装满沙石的破船、两岸埋伏的弓箭手……需要的不仅是谋略,还有对天津卫地形、水情、乃至驻军调动的深入了解。
“督师。”秦婉如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夜奔波的疲惫。
“进来。”
秦婉如推门进来,她刚带女卫营巡查完下游防线归来,黑衣上还沾着晨露:“老龙口布置妥当了。铁索三道,间隔五十步;破船八艘,船底凿洞填石,随时可沉入水道。两岸各埋伏弓箭手五十人,火箭三百支,桐油二十桶。”
袁崇焕转身,看着她:“王公公的人呢?”
“按公公吩咐,分三队潜伏:一队在杨村芦苇荡,一队在河西务旧码头,一队在张家湾渡口。每队三十人,都带着火铳和炸药。”秦婉如顿了顿,“督师,有句话……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王公公安排的这些人,身手太好,不像是普通护卫或家丁。”秦婉如压低声音,“他们列队、布阵、潜伏的章法,完全是军中精锐的路子。而且我听他们说话,虽然尽量掩饰,但隐约有辽东口音。”
辽东口音。袁崇焕心中一沉。王之心的手下,怎么会有辽东边军的人?
“你看清楚了?”
“不会错。”秦婉如肯定道,“属下在辽东待过两年,对辽东口音很熟悉。那三队人里,至少有七八个是辽东人。”
袁崇焕走到窗前,看着码头上渐渐亮起的灯火。王之心、辽东、夜蛟营……这些线索在他脑中纠缠。如果王之心真能调动辽东边军,那他的势力就远远超出了“宫中大珰”的范围。
“秦百户,”他忽然问,“如果腊月十五那晚,王之心突然翻脸,我们该如何应对?”
秦婉如愣住:“督师是怀疑……”
“本官怀疑所有人。”袁崇焕直言不讳,“包括王之心,包括何可纲,包括那些看似忠心的部下。腊月十五这场仗,敌人可能穿着任何人的衣服,出现在任何地方。”
他走到书案前,摊开一张白纸,提笔疾书:
“陈子龙:即日起,新船队分散隐蔽,粮仓半数存粮秘密转移至备用仓库。所有命令需本官与秦百户双印方为有效。”
写完,他交给秦婉如:“你亲自去办。记住,要秘密进行,不能让王公公的人察觉。”
“是。”秦婉如接过手令,又问,“那码头防务……”
“明面上按王公公的计划部署,暗地里……”袁崇焕眼中闪过锐光,“你调一队可靠的人,在老龙口上游五里的‘葫芦口’再设一道防线。那里河道更窄,两岸山势陡峭,是最佳伏击点。如果火船能冲过老龙口,就在葫芦口解决它们。”
“葫芦口地势险要,但水流太急,设防难度大……”
“所以要快。”袁崇焕道,“给你一天时间。需要多少人、多少物资,尽管提。腊月十四日落前,必须布置完成。”
秦婉如明白了。这是双重保险,也是双重防备——防备火船,更防备王之心。
“属下这就去办。”
她转身离开。袁崇焕独自留在书房,从怀中取出王之心托付的那封信。信很厚,火漆完好,封面上写着“陛下亲启”。
这封信,是王之心的买命钱,也可能是……催命符。
袁崇焕将信举到烛火前。透过牛皮纸封,隐约能看到里面纸张的轮廓,但看不清内容。他想拆开看,但最终忍住了。
王之心说得对:有些秘密,不知道比知道安全。
他将信收回怀中,走到门口。晨光初露,天津卫码头上传来船工的号子声。新的一天开始了,距离腊月十五,还有两天。
这两天内,他要守住天津卫,守住漕运命脉,也要……守住自己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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