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一片死寂。
窗外风雪呼啸,像千万个冤魂在哭嚎。
“元素,”孙传庭忽然道,“你回京述职,路过天津时,去查查漕运衙门。如果夜蛟营真在漕运上做了手脚,天津卫是必经之路。”
“我怎么查?”袁崇焕问,“我一个武将,无权过问漕运。”
“你有这个。”孙传庭从怀中取出另一道文书——不是圣旨,是一份盖着兵部大印的勘合,“我以兵部右侍郎、蓟辽督师的名义,给你开具勘合。理由嘛……就说辽东需要从南方调运一批特殊军械,需要查验漕运通道是否畅通。”
袁崇焕接过勘合,心情复杂。他知道,孙传庭这是在为他铺路——如果能在回京路上立下新功,朝中的弹劾就会不攻自破。
但这功,不好立。漕运水深,牵扯的利益方太多。搞不好,功没立成,反而会淹死在河里。
“督师,”秦婉如忽然开口,“臣请求随袁将军同行。”
三人同时看向她。
“理由?”孙传庭问。
“三个。”秦婉如道,“第一,臣熟悉夜蛟营的标记和行事方式,可以协助袁将军识别内奸。第二,臣是女卫,身份特殊,有些袁将军不方便去的地方,臣可以去。第三……”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来:“第三,臣答应过袁将军,要护他周全。”
最后这句话,让袁崇焕心头一热。他看着这个才十六岁的少女,想起她在锦州城头厮杀的样子,想起她在乾清宫为他陈情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个世道,也许还有希望。
“准了。”孙传庭点头,“秦百户带十名女卫,随元素同行。但记住——你们的任务是暗查,不是明闯。到了天津,一切听元素安排。”
“是。”
事情议定,已是深夜。
袁崇焕独自走出总兵府,站在风雪中。雪花落在他脸上,冰冷刺骨。
“袁将军。”身后传来秦婉如的声音。
他回头,看见她披着斗篷,手里提着一盏灯笼。
“怎么还没休息?”
“睡不着。”秦婉如走到他身边,“将军,您害怕吗?”
袁崇焕沉默片刻,诚实地说:“怕。”
“怕什么?”
“怕这一去,就回不来了。”他望着南方的夜空,“朝中那些人,想要我的命,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有孙督师在前面挡着,现在……我要自己去面对了。”
秦婉如把灯笼提高,照亮他的脸:“将军,您记得在锦州时,您问过我,如果您蒙冤,我会怎么办吗?”
“记得。你说你会查明真相。”
“现在我改主意了。”秦婉如认真地说,“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先保住您的命。真相可以慢慢查,但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袁崇焕愣住,然后笑了。这是今晚,他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秦百户,你今年多大?”
“十六。”
“十六……”袁崇焕喃喃道,“我十六岁时,还在广东老家读书,满脑子都是圣贤之道、忠君报国。我以为这个世界非黑即白,好人就有好报,忠臣就能善终。”
他叹了口气:“现在我四十六了,打了三十年仗,才知道这个世界是灰色的。忠臣可能被冤死,奸臣可能得善终。有时候你拼死守护的东西,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
秦婉如静静听着。风雪中,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
“但将军还是选择了做忠臣。”
“为什么?”
“因为……”袁崇焕想了想,“因为总得有人去做对的事。哪怕不被理解,哪怕没有好报。如果所有人都因为怕死就去做错的事,那这个世界,就真的没救了。”
灯笼在风中摇曳,光影晃动。
秦婉如忽然说:“将军,我给您讲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
“我小时候,父亲教我射箭。他说,箭射出去,就回不来了。所以射箭之前,要想清楚三个问题:第一,目标是什么?第二,能不能射中?第三,射中了,会怎样?”
她抬起头,看着袁崇焕:“您现在就像一支已经离弦的箭。目标很清楚——回京述职,自证清白。能不能射中,看天意,也看人事。但射中了会怎样,您想过吗?”
袁崇焕怔住了。他确实没想过——或者说,不敢想。
如果他能洗清冤屈,如果他能当上辽东总督,如果他真的能整顿辽东、抵御清军……然后呢?
功高震主?兔死狗烹?还是像历史上的那些名将一样,在巅峰之后,迎来不可避免的坠落?
“秦百户,”他轻声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会在箭上系一根线。”秦婉如说,“这样箭射出去了,还能拉回来。将军,您也需要一根线——一根连着陛下、连着朝中正直之臣、连着辽东将士的线。这根线,能让您在飞得最高的时候,不被风吹断;也能在您要坠落的时候,把您拉回来。”
袁崇焕深深地看着她。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孙传庭如此看重这个少女。
她看的,永远比别人远一步。
“这根线……”他缓缓道,“怎么系?”
“这就是我们这一路要做的事。”秦婉如微笑,“天津、北京、南京……我们要在每个关键的地方,找到那个愿意为我们拉线的人。”
风雪更大了。但灯笼的光,依然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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