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一,汉水上游,鹿门山。
三万军民在泥泞中轮番施工,巨大的土石坝已初具雏形。李明站在半山腰的临时指挥所,看着脚下如蝼蚁般劳作的人群,手心里的汗湿了又干。
“陛下,按此进度,还需五日。”工部主事禀报,“但……春汛随时会来。”
“那就日夜不停。”李明没有回头,“三班轮作,火把照明。告诉民夫,完工之日,每人赏银五两,免赋三年。”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王承恩注意到,皇帝说这话时,眼睛一直望着襄阳方向。
“万岁爷,”他小心翼翼端上热茶,“秦总兵那边有消息了。”
李明猛地转身:“如何?”
“汉中未失。”王承恩展开密信,“秦总兵在城内揪出十七个内应,都是周延儒旧部的姻亲子弟。李定国……也找到了,身中三箭,昏迷不醒,但那份名单送到了。”
名单。李定国拼死送出的名单。
李明接过信,快速扫过。秦良玉的字迹刚劲有力:“……贼欲于三月初三夜开西门。臣已布网待之。唯汉中兵寡,若蒙古兵至,恐难久持。乞援。”
三月初三。就是后天。
“袁崇焕到哪了?”
“昨日已过郧阳,最迟明晚可抵汉中。”王承恩顿了顿,“但袁将军派人传话,说……蒙古骑兵已出现在汉中以北百里处,约三千骑。”
三千蒙古骑兵,加上汉中内应。秦良玉只有不到五千老弱残兵。
“传令给袁崇焕,”李明咬牙,“不惜一切代价,守住汉中。告诉他,汉中是西北门户,汉中有失,则陕西不保。”
“是。”王承恩犹豫了一下,“那襄阳这边……”
“按原计划。”李明转身望向汉水,“三月初五,开闸放水。”
声音平静,但王承恩听出了一丝颤抖。
夜里,李明独自登上鹿门山顶。从这里可以望见襄阳城的灯火——那片灯火中,有左良玉,有数万叛军,也有数十万元辜百姓。
他想起前世读过的历史:明末襄阳之战,清军围城数年,城内人相食。而今,他要亲手制造一场更大的灾难。
“陛下后悔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李明回头,见是随军的老翰林刘宗周。这位理学名臣已七十有三,坚持要随驾亲征,说是“以死谏君”。
“刘先生还没睡。”
“老臣睡不着。”刘宗周走到崖边,与皇帝并肩而立,“看到这坝,这水,这城,想起《孟子》里的话:‘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陛下熟读经史,当知此理。”
“朕知道。”李明沉默片刻,“但刘先生可知道,左良玉已勾连蒙古,若让他得势,蒙古铁骑南下,死的何止一城百姓?到时中原涂炭,死的将是百万、千万。”
“那就能以数十万无辜者的性命为代价吗?”刘宗周的声音陡高,“陛下!这是暴君所为!是桀纣之道!”
夜风吹过,两人衣袍猎猎。
“刘先生,”李明缓缓开口,“朕问你:若有一人,持刀欲屠百人。你手中亦有刀,但若杀此人,必伤及他身侧三五无辜。你杀,还是不杀?”
“这……”
“你犹豫,那人便已杀十人。”李明的语气冰冷,“你再犹豫,他又杀十人。等你终于决定动手时,他身边的无辜者或许已死,但那百人,也已死伤过半。”
刘宗周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治国不是做学问,没有完美的解。”李明望着襄阳灯火,“朕能选的,只是哪个选项死的少些。刘先生可以骂朕是暴君,可以写文章骂朕遗臭万年。但今夜,这闸……必须开。”
说完,他转身下山,不再理会身后老臣的叹息。
刘宗周望着皇帝远去的背影,忽然老泪纵横。他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抱负,想起要辅佐明君的梦想。可如今这明君……真的是明君吗?
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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