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十，襄阳城西，左良玉大营。
方以智扮作行商，带着两个扮作伙计的锦衣卫，在营外市集“采购”军需。按计划，他要接触左营军需官赵贵——骆养性密报，此人是郑芝龙安插在左良玉军中的眼线之一。
“掌柜的，这米价怎比上月涨了三成？”方以智在粮铺前驻足，随口问道。
粮铺老板是个精瘦汉子，瞟了他一眼：“客官是外地来的吧？襄阳周边都在征粮，粮价自然涨。不光米，盐、铁、布，样样都缺。”
“征粮？不是还没开战吗？”
“左将军说，要防备流寇，加强军备。”老板压低声音，“可咱们私下都说，这是囤积粮草，准备……嘿嘿。”
准备什么，他没说，但意思清楚。
方以智买了十石米，让“伙计”运回客栈。自己则在市集转悠，果然在铁匠铺前“偶遇”了赵贵——此人正在督办一批箭镞。
“赵大人，”铁匠铺老板赔笑，“这批箭头要得太急，小人实在赶不及……”
“赶不及也得赶！”赵贵四十来岁，一脸横肉，“三日之内，五千支箭，少一支，你这铺子就别开了！”
方以智上前拱手：“这位大人，小人是南京来的行商，专做铁器生意。若大人急需，小人可调一批现成的箭镞来。”
赵贵打量他：“南京来的？有路引吗？”
方以智递上路引——当然是伪造的，但手艺精良，足以乱真。
赵贵看了，脸色稍缓：“你有多少？”
“存货两千支，都在船上。若大人要，明日就可运来。”
“好！”赵贵拍拍他肩膀，“你若真能解我燃眉之急，价钱好说。走，找个地方细谈。”
两人来到市集旁的酒肆。三杯酒下肚，赵贵话多起来：“老弟你是不知道，左将军最近催得紧，军械、粮草，样样都要加倍。我这军需官，难当啊！”
“左将军是要……打大仗？”
赵贵左右看看，压低声音：“不该问的别问。总之，你若有门路，多弄些铁料、硝石来。价钱，翻倍给。”
方以智心中一动。硝石是制造火药的关键，严格管制。左良玉大量采购，绝不止是“防备流寇”。
“硝石不好弄啊，”他故作为难，“朝廷管得严……”
“朝廷？”赵贵嗤笑，“天高皇帝远。你若有门路，从四川弄，那边产硝。运到襄阳，我按市价三倍收。”
“风险太大了……”
“风险大，收益也大。”赵贵凑近，“不瞒你说，这生意，不只我在做。你若有胆子，以后长期合作。钱，少不了你的。”
方以智装作动心：“那……我试试。不过，总得知道货送到哪儿，给谁吧？”
赵贵从怀中取出一枚木牌：“这是信物。货到襄阳码头，找‘隆昌货栈’的刘掌柜，出示此牌，他自会安排。”
木牌刻着一只玄鸟——与天津案中的标记一模一样！
方以智强压激动，收下木牌：“小人一定尽力。”
离开酒肆，他立刻返回客栈，让锦衣卫密探盯紧隆昌货栈。自己则连夜出城，将情报送往南京。
但他不知道，他刚离开襄阳，赵贵就去了左良玉府邸。
“将军，鱼上钩了。”赵贵躬身，“那人确是南京来的探子。虽伪装得好，但谈硝石时，问得太细，不像普通商人。”
左良玉正在擦拭佩刀，闻言冷笑：“骆养性的人？还是方以智的人？”
“不好说。但属下已按计划，给了他假信物。隆昌货栈那边，都安排好了。”
“好。”左良玉收刀入鞘，“让他们查。查到最后，只会查到……郑芝龙余党身上。”
“那真正的货……”
“走西线，过汉中，绕道入晋。”左良玉走到地图前，“姜镶虽死，但他旧部还在山里。咱们支援他们，让他们在山西闹。朝廷的注意力，就会被牵制在西北。”
这是连环计。表面与郑芝龙余党切割，实则暗中支援叛军，制造混乱，为自己争取时间。
“将军英明。”赵贵奉承道，“只是……朝廷若真查起来……”
“查不到。”左良玉笃定，“所有线索，都指向郑芝龙。死人，是不会辩解的。”
他望向东方，那里是南京的方向。
崇祯，你以为扳倒郑芝龙就万事大吉了？
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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