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五,未时三刻。
张献忠站在重庆城外的高坡上,看着自己的军队像蚂蚁一样攀附在那道灰色的城墙上。云梯搭了又倒,倒了再搭;箭矢在空中交错成网;燃烧的油罐从城头掷下,在人群中炸开一朵朵死亡之花。
已经攻了四个时辰。
“父王,东门开了!”孙可望兴奋地喊道。
果然,东门方向传来震天的喊杀声——那是他提前收买的守门把总,说好午时三刻开门献城。虽然晚了半个时辰,但总算开了。
“告诉李定国,带三千人冲进去,直取知府衙门!”张献忠眼中闪过凶光,“告诉弟兄们,进城之后,三日不封刀!金银女人,谁抢到就是谁的!”
命令传下,流寇的攻势骤然疯狂。城门既破,守军的士气瞬间崩溃。越来越多的人从城头退下,逃向城内。
可就在这时,西边忽然响起号角。
不是流寇的牛角号,是明军的铜号,沉郁而苍凉。
张献忠猛地转头。西边地平线上,一道银色的浪潮正滚滚而来。阳光照在那片银色上,反射出刺眼的光——那是山文甲!而且是成建制、队列严整的山文甲方阵!
“白杆兵……”张献忠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他认得那面旗帜。四年前在湖北,他和这支部队交过手。三千白杆兵,硬是挡住了他两万人的围攻,还反杀了他一个义子。秦良玉,那个已经六十多岁的老太婆,竟然从忠州杀过来了?
“报——八大王!”探马连滚爬爬地冲上高坡,“西边……西边来了至少一万五千人!打的是秦良玉的旗号,还有……还有刘镇藩的降军!”
“刘镇藩呢?”张献忠一把揪住探马的衣领。
“死……死了!被秦良玉一箭射死在‘一线天’峡谷!他的一万五千川军,大半投降了!”
张献忠松开手,脸色铁青。韩赞周那个老阉货,不是说刘镇藩已经搞定了吗?不是说秦良玉至少还要三天才能到吗?
被骗了。
“父王,怎么办?”孙可望急道,“咱们的人有一半已经进城了,剩下的在攻城,阵型全乱了!要是被秦良玉从背后冲过来……”
“慌什么!”张献忠吼道,“李定国已经进城了,只要占了知府衙门,控制了城墙,咱们就能内外夹击!传令:刘文秀带五千人,转身列阵,挡住秦良玉!剩下的人,全力攻城!”
命令下达,但执行起来已经乱了。攻城的部队听到背后有敌军,军心大乱;已经进城的听说要关门打狗,拼命往外挤;城外的人想冲进去抢掠,又怕被堵在城里。
就在这时,重庆城头,忽然竖起了一面新的旗帜。
红底,黑字,一个巨大的“秦”字。
紧接着,城墙上那些原本在溃逃的守军,忽然像打了鸡血一样,转身反扑。滚木、礌石、火油,比之前猛烈十倍地倾泻下来。
“中计了!”张献忠终于明白过来。
陈士奇那个老书生,根本不是要死守,他是在拖时间!拖到秦良玉赶来,然后里应外合!
“撤!”张献忠咬牙,“吹号,全军撤退!往江北撤!”
撤退的号角响起,但已经晚了。
秦良玉的先锋骑兵,已经像一把尖刀,插进了流寇的后阵。那些临时转身列阵的流寇,在白杆兵的长枪面前,像纸糊的一样被撕开。
更可怕的是——秦良玉的军中,有火炮。
不是旧式的虎蹲炮,是新式的、轻便的、可以快速移动的野战炮。十二门火炮在三百步外列阵,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流寇最密集的地方。
“放!”
轰——
十二枚实心铁弹呼啸而出,在人群中犁出十二道血沟。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漫天飞舞。
一轮,两轮,三轮。
流寇从未见过这样的打法。他们不怕刀剑,不怕弓箭,甚至不怕冲锋。但这种隔着几百步就能把人打成碎肉的武器,让他们彻底崩溃了。
“妖法!明军会妖法!”
“快跑啊!”
溃逃开始了。从后阵蔓延到前阵,从城外蔓延到城内。进城的想往外冲,攻城的想往后逃,数万人挤在城墙下、城门洞,自相践踏。
张献忠看着这一切,眼睛血红。他抽出刀,连砍三个逃兵,但止不住溃势。
“八大王,走吧!”徐以显拽住他的马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张献忠最后看了一眼重庆城。城头上,那个银甲红袍的身影正冷冷地看着他。
秦良玉。
这个仇,他记下了。
“走!”
张献忠带着亲卫队,杀开一条血路,向北逃去。身后,三万大军已经崩溃,能跟着他逃走的,不到五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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