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八,南京理工学院。
夜深了,但徐骥的实验室还亮着灯。他面前摊着一张复杂的设计图——这是改良后的“蒸汽机”原理图,根据李明提供的记忆碎片,加上宋应星等人的反复试验,已经初具雏形。
“徐大人,您该休息了。”助手小声劝道。
“再看一会儿。”徐骥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气缸的密封还是有问题,漏气太严重,压力上不去……”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方以智推门进来,脸色凝重。
“方贤弟?这么晚了……”
“徐兄,借一步说话。”方以智使了个眼色。
两人走到院中。春夜微寒,梨花在月光下如雪片般飘落。
“出什么事了?”徐骥问。
方以智沉默片刻,低声道:“陛下命我暗中调查新党内部……看有没有内奸。”
徐骥浑身一震:“内奸?怎么可能!大家都是……”
“徐兄!”方以智打断他,“燧发枪屡屡失窃,上次陛下遇刺,刺客身手像军中之人,而京营是新党在管。现在朝中流言四起,说新党借研制火器之名,暗中积蓄武力,图谋不轨。”
“荒谬!”徐骥怒道,“京营是袁督师在管,袁督师对陛下忠心耿耿!”
“袁督师是忠心,可下面的人呢?”方以智看着他,“京营两万多人,难道个个都可靠?军器局三百多工匠,难道个个都干净?还有银行、核查司、理工学院……徐兄,新党现在扩张太快,鱼龙混杂啊。”
徐骥沉默了。他知道方以智说得对。理工学院招了三百多学子,虽然都是寒门,但难免有人被收买。军器局的工匠,待遇虽然提高了,可有些人赌博成性,欠了一屁股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陛下怀疑谁?”他低声问。
“陛下说,谁也不信,只信证据。”方以智道,“所以让我来查。徐兄,你是理工学院山长,又是军器局督办,对这些人最了解。我需要你帮我。”
“怎么帮?”
“列出所有可疑人员的名单。”方以智道,“特别是那些跟江南士绅、周党旧部有来往的;那些突然大手大脚花钱的;那些经常打听机密消息的。”
徐骥苦笑:“这……这不是让我出卖同僚吗?”
“不是出卖,是保护。”方以智认真道,“如果真有内奸,不查出来,他会毁掉整个新党!到时候,陛下改革失败,大明没救,咱们这些人都得死!”
这话击中了徐骥。他想起父亲徐光启临终前的嘱托:“若能以新学救大明,虽死无憾。”如今新学刚有起色,绝不能毁在内奸手里。
“好。”他咬牙,“我帮你。但你要答应我,没有确凿证据,不要轻易抓人。”
“我答应。”
两人回到实验室,徐骥开始回忆。他想起军器局有个叫赵三的工匠,原本穷得叮当响,最近忽然在城外买了宅子,还纳了个小妾。又想起理工学院有个学子,是松江沈家的远亲,经常打听燧发枪的产量和去向。还有银行的几个账房,跟苏州钱庄的人过从甚密……
他一边说,方以智一边记录。名单越来越长,两人的心也越来越沉。
“这些人,我会一一核实。”方以智收起名单,“徐兄,最近你也小心些。燧发枪被劫,矛头直指你。朝中已经有人上疏,要罢你的官。”
徐骥惨然一笑:“罢官事小,新学事大。方贤弟,你说……咱们这条路,真的对吗?”
“我不知道。”方以智望向夜空,“但我知道,如果不走这条路,大明就真的没救了。所以,就算再难,也得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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