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殿堂的寂静,是一种能吞噬心跳声的、绝对的非人宁静。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只剩下意识在冰冷光滑的壁垒间徒劳碰撞的回响。楠玲维持着盘坐的姿势,如同一尊冻结在绝望中的雕像,对面光滑的墙壁再无任何信息显现,仿佛之前那冰冷的选择和残酷的预览从未发生。
但她知道,那不是幻觉。那百分之三十七点六的疯狂,和百分之八十九点三的毁灭,如同两道冰冷的钢印,死死烙在她的意识深处。方舟护盾倒计时的滴答声,仿佛直接在她脑髓中响起,每一次无声的跳动,都意味着家园更近一步沦陷,同伴更近一步死亡。
她不能等。等待是慢性自杀,是对方舟幸存者最可耻的背叛。
但她更不能轻易选择那条“最优路径”。那不仅仅是冒险,那是将王浩和宇城飞,将可能整个方舟残存的希望,都扔进一个计算出的概率漩涡,去赌那微不足道的生机。水晶文明的逻辑冰冷而高效,但它们显然低估了“终末回响”印记的危险性,也高估了王浩和宇城飞在那种冲击下保持自我的可能性。
必须有一条路。一条介于绝对理性与彻底疯狂之间的,属于人类的,铤而走险的路。
她的目光猛地投向房间中央方向——尽管隔着水晶墙壁,但她知道,王浩和宇城飞就在那里,在维生舱中。
无法沟通,无法联络。但她还记得,在星槎最后时刻,王浩能感应到远方赵雯的残留执念,宇城飞的手甲能与碎砖凶魄共鸣。他们的力量,或许能穿透这水晶的隔绝?
一个计划,一个粗糙、危险、却带着一丝微弱可能性的计划,在她脑中迅速成型。
她需要做一个信号放大器。一个能微弱扰动水晶力场,将她的意念,或者更重要的,将方舟的危机信号,传递到维生舱内的“放大器”!
材料?这个空无一物的房间…
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战斗服的内衬里,藏着几枚应急用的高能量胶囊和微型能量传导线——本是用于紧急修复 equipment 或临时充能,能量剧烈但不稳定。
还有…她的血。经过强化改造的血液,本身就蕴含着超越常人的生物能量和微弱的精神印记。
足够了!
她毫不犹豫地撕开手臂的衣物,用牙齿咬开一枚能量胶囊,将里面剧烈闪烁的不稳定能量液与自己的鲜血混合,忍着剧痛,利用微型导线,以极其粗糙的方式,在冰冷的地面上勾勒出一个简陋的、混合着血与能量的三角符号——这是过去与方舟紧急联络时使用的、最基础的定向共鸣符文变体,效能低下,但此刻,这是她唯一的办法。
完成最后一笔,她已是脸色苍白,手臂伤口处的血液混合着能量液,发出滋滋的轻微响声。她将全部意志力集中,想象着方舟陷落的画面,想象着黑狱飞船主炮充能的恐怖威压,想象着翠绿护盾摇摇欲坠的悲鸣,将这巨大的焦虑、悲痛与紧迫感,疯狂地灌注进那简陋的血色符文之中!
嗡…
符文微弱地亮起,极其不稳定地闪烁了几下,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瞬间就被周围水晶壁强大的力场吸收、湮灭了大半。
失败了?就在楠玲心生绝望之际——
维生舱内。
王浩的意识沉沦在绝对的冰冷与宁静中,仿佛漂浮在万古不化的玄冰核心。外界的一切都被隔绝,痛苦、悲伤、记忆,皆被冻结。
然而,就在那血色符文亮起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熟悉焦灼与悲怆意味的波动,如同最纤细的冰针,竟奇迹般地穿透了维生舱的隔绝和水晶力场的压制,轻轻刺入了他那冰封的意识海!
这波动太微弱,无法传递具体信息,却精准地触动了他左肩冰芽深处那一点由远方同伴守护执念带来的温暖余烬,以及…那段被封印的、关于实验室冰冷注入的记忆碎片!
残缺…饥饿…外界…危机…守护…
破碎的概念如同火花,在绝对的冰寒中一闪而逝!
王浩那冻结的意识猛地一颤!左肩的冰芽不受控制地爆发出强烈的冰蓝色光芒!不再是温和的信息交换,而是变成了一种霸道的、索取与排斥并存的剧烈反应!
滋滋滋——!
维生舱内的幽蓝液体以他左肩为中心,瞬间被冻结出无数细密的冰丝,整个维生舱发出不堪重负的警报嗡鸣!那试图分析他的外部扫描力场被粗暴地干扰、撕裂!
几乎是同一时间!
旁边宇城飞的维生舱内,那被强行镇压的凶煞手甲,似乎也感应到了王浩冰芽爆发出的、那种对现有秩序的强烈排斥和破坏性波动,其深处那点凶魄如同被火星点燃的炸药,再次蠢蠢欲动!
暗金血色的纹路疯狂闪烁,试图对抗维生舱的压制场域!宇城飞在深度停滞中发出无意识的痛苦闷哼,生理指标瞬间飙升!
两个维生舱的异常几乎同时发生,产生了某种意想不到的共鸣效应!两股性质迥异却同样充满破坏性的力量波动,在水晶殿堂内部这个小空间内互相激荡、叠加,竟然短暂地形成了一个微型的、极不稳定的能量混乱涡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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