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修表铺旧址办“新生礼”的那天,巷尾的阳光刚爬过屋顶,就被红绸和灯笼染得暖融融的。何兵前一晚忙到半夜改好的老木柜,稳稳摆在杂货铺门前最显眼的位置——柜身刷了透亮的清漆,露出木头原本的纹理,张婶剪的红“缘”字和梅花剪纸错落贴在柜门上,边角还垂着串小彩灯。柜面正中央的绒布小格里,拼好的梅花银饰泛着柔光,旁边立着那枚磨亮的铜钥匙,钥匙链上挂着妞妞编的小红绳,风一吹就轻轻晃。
天刚蒙蒙亮,巷子里就热闹起来。张婶带着隔壁楼的两个阿姨,在临时搭的土灶台前忙得脚不沾地。大铁锅里的臊子汤咕嘟咕嘟翻滚,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炖得软烂,混着土豆、胡萝卜的香气,漫开半条街。“这汤得用柴火慢熬,最少两个时辰,才能鲜到骨子里!”张婶一边用勺子搅动汤底,一边喊赵四海帮忙递柴火,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却笑得格外精神。
赵四海早就扛着家里的长条桌赶来,和几个街坊一起,把四张桌子拼成长长的一列,像条蜿蜒的长龙。他媳妇则和陈婶坐在小马扎上,一起摆碗筷——青花碗沿上都沾着热水的湿气,每个碗边都放了颗水果糖,粉的、黄的,衬得桌面格外鲜亮。“陈婶,您看这样摆成一排,大家坐在一起才热闹,跟过年似的!”赵四海媳妇说着,又往每个碟子里添了把瓜子,“甜甜蜜蜜的,才算真团圆。”
老周比谁都起得早,他小心翼翼地把铁皮盒从木架上搬下来,用软布擦了又擦,才放在老木柜的顶层。打开盒盖,里面的“还清帖”、重逢合影、妞妞的画和晓阳的暖事簿整整齐齐码着,成了席上最特别的“展品”。路过的街坊凑过来看,老周就指着“还清帖”,笑着讲赵四海还债的故事;有人问起银饰,陈婶就接过话头,慢慢说三十五年前的旧时光,听得大家眼里都泛着光。
林晓抱着外婆留下的旧手风琴赶来时,巷子里已经坐满了人。她坐在老木柜旁的小凳上,试拉了段轻快的《茉莉花》,琴键的声响混着汤香飘远,妞妞立刻从妈妈身边跑过来,跟着旋律蹦蹦跳跳,手里还举着张刚画完的“长桌宴图”——纸上画着长长的桌子,围满了笑脸,老木柜和铁皮盒被画在最中间,上面的梅花亮得像小太阳。“林姐姐,你看!这是咱们今天的样子!”妞妞把画递过去,还特意指着纸上的自己,“我在这儿,正给大家分糖呢!”
开席的哨声是巷口卖早点的刘大叔吹的,他特意拎来两屉刚蒸好的肉包子,放在长桌最头上:“大家别客气,不够吃我再回去拿!”话音刚落,街坊们就纷纷围拢过来,有的端着自家腌的酱黄瓜,有的提着刚切好的西瓜,瞬间把长桌摆得满满当当。“张婶,给我来勺臊子汤!”“林晓,尝尝我妈做的凉拌木耳!”大家互相往碗里添菜,筷子碰着碗沿的脆响、说笑的声音混在一起,满是化不开的烟火气。
陈婶端着碗热汤,慢慢走到老木柜前,指尖轻轻抚摸着柜面的清漆,像是在和过去的时光对话。林晓悄悄掏出手机,按下快门,把陈婶、老木柜和铁皮盒同框的画面定格——阳光落在陈婶的白发上,暖得让人眼眶发潮。老周举着杯金银花茶站起身,声音洪亮:“今天这桌饭,是旧修表铺的新生,更是咱们街坊情的新篇!往后啊,咱们就像这长桌一样,凑在一起,热热闹闹的!”他话音刚落,满桌的碰杯声就响了起来,茶碗、饭碗撞在一起,清脆又响亮。
晓阳坐在长桌中间,翻开“街坊暖事簿”,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一笔一划写得认真:“暮春,旧修表铺址摆长桌宴,百家菜聚邻里情,老木柜与铁皮盒共证团圆,街坊情再添新暖。”她刚写完,妞妞就凑过来,抢过笔在“团圆”两个字上面,画了个大大的笑脸,红笔涂的脸蛋,看着就喜庆。
夕阳西下时,宴席渐渐散了,大家却没急着走,有的帮着收拾碗筷,有的坐在长桌旁聊天,笑声还在巷子里飘着。陈婶把晒干的金银花分成小份,分给街坊们:“夏天泡着喝败火,下次我再从乡下带些来。”林晓则拉着妞妞的手,教她拉手风琴的简单音符,断断续续的琴声里,满是欢喜。
老周慢慢锁上铁皮盒,看着眼前的热闹,忽然觉得心里格外踏实——他当初准备这个盒子,不过是想装些修表的单据,没想到最后竟装了满盒的情分:有赵四海知错能改的踏实,有陈婶和林晓跨越时光的牵挂,更有街坊们凑在一起、不分你我的烟火气。这哪里是个普通的铁盒子,分明是这条街的魂。
风一吹,灯笼晃出细碎的光,照在“情暖街坊”的木牌上,也照在每个人的笑脸上。晓阳把暖事簿放进铁皮盒时,特意留了几页空白——她知道,这条街的故事,还在暖事簿上,慢慢往下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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