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琴收到法院传票时,陆家正笼罩在一种奇怪的氛围里。
自从陆尔豪失踪的消息传开,陆振华就很少露面。他整日待在书房里,有时能听见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有时又静得像没人。王雪琴则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客厅里团团转,嘴里不停地咒骂着,咒骂陆尔豪不争气,咒骂陆依萍多管闲事,咒骂这世道不公。
这天下午,邮差送来一封挂号信。
信封是法院的专用信封,白底黑字,透着官方的威严。王雪琴接过信时,还以为是陆尔豪案件的什么文书,漫不经心地撕开。
当“传票”两个字跳入眼帘时,她整个人僵住了。
“太太?”阿兰小心翼翼地问。
王雪琴没应声,手指颤抖着展开那张纸。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被告人王雪琴,涉嫌公然侮辱罪,请于三日后到租界地方法院应诉。原告:陆依萍。
“砰”的一声,王雪琴把传票拍在桌上,力道大得连茶杯都震得跳了起来。
“反了!反了!”她尖声叫道,“那个死丫头居然敢告我!她凭什么告我!”
如萍刚好从楼上下来,听见这话,脸色一白:“妈,什么告你?”
“你自己看!”王雪琴把传票扔过去。
如萍捡起来一看,手也开始抖:“依萍姐她……她真的告了?”
“这个小贱人,跟她妈一样,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王雪琴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我养她这么大,她不感恩戴德,居然还告我?好,好得很!”
“妈,您别这样……”如萍声音发颤,“依萍姐她……她也是被逼急了……”
“被逼急了?”王雪琴猛地转身,眼睛瞪得血红,“谁逼她了?我不就是送了个花圈吗?那是给她添彩头!她不领情就算了,还告我?”
“可是妈,开业送花圈本来就……”
“你给我闭嘴!”王雪琴厉声打断她,“你是不是也向着那个死丫头?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帮她说话,以后就别叫我妈!”
如萍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开了。
陆振华拄着文明棍走出来,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吵什么吵?我在楼上都听见了。”
王雪琴像找到救星似的扑过去:“老爷!您可得给我做主啊!依萍那个死丫头,她……她把我告上法庭了!”
陆振华瞥了眼桌上的传票,眉头皱得更紧了:“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就是她开业那天,我送了花圈,她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告我!”王雪琴哭诉道,“老爷,这传票要是传出去,咱们陆家的脸往哪儿搁啊!”
陆振华沉默了很久。久到王雪琴以为他要发火,久到如萍以为他要去找依萍算账。
但他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老爷?!”王雪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错了?”
“你没错。”陆振华的声音很疲惫,“错的是这个家,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说完,转身回了书房,关上了门。
留下王雪琴呆呆地站在客厅里,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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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书店时,我正在整理林婉清拍的照片。
这些照片将成为法庭上的重要证据——王雪琴站在花圈旁那种得意又恶毒的表情,花圈上“开业大吉”四个刺眼的大字,围观群众震惊的表情……每一张都清清楚楚。
顾慎之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法院已经正式立案了。开庭时间定在下周三。”
我接过文件,是起诉状的副本。上面详细列明了王雪琴的侮辱行为、造成的损害以及我的诉讼请求:要求她在《申报》上公开道歉,赔偿精神损失费五十大洋。
“五十大洋?”我有些意外,“会不会太多了?”
“不多。”顾慎之说,“这是安娜律师根据类似案例判例计算出来的。既要让她疼,又不能显得我们贪心。”
正说着,门铃响了。
李副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玉真婶和陈阿婆。三个人都穿着最体面的衣裳,脸上带着紧张又坚定的神情。
“依萍小姐,”李副官郑重地说,“我们愿意出庭作证。”
玉真婶点头:“我和老李在陆家这么多年,雪姨太太是怎么对您和佩姨的,我们都看在眼里。以前不敢说,现在……现在不怕了。”
陈阿婆拄着拐杖,声音虽颤但清晰:“街坊邻居都知道了,都说雪姨太过分。依萍小姐,阿婆支持你告她!”
我心里一暖:“谢谢你们。”
“还有……”李副官犹豫了一下,“尔豪少爷临走前,留了句话。他说……说他对不起可云,对不起您。如果有一天雪姨太太再欺负您,让我们一定站出来。”
我沉默了片刻:“他人现在在哪里?”
“顾教授安排去了昆明。”李副官压低声音,“在那边重新开始。他说等安顿好了,会给可云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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