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五月十一,朔州。
距离听涛崖决战,还剩三日。
将军府后院,竹林深处的静室门窗紧闭。室内无烛,只有天窗漏下一柱天光,照在盘膝而坐的燕轻云身上。
他双目微阖,呼吸绵长深远,周身隐隐有白雾蒸腾。内视之下,丹田处真气如江河奔涌,沿奇经八脉循环往复。前日与巴丹彦西硬撼留下的暗伤,在阿秀精心调制的“九转归元汤”与自身宗师境界的修复下,已好了七成。
但最关键的,是那层薄如蝉翼的“壁障”。
——破境宗师初境后,他能清晰感知到天地间流动的元气,却如隔纱观物,难以真正引为己用。巴丹彦西那三杖中蕴含的大宗师真意,虽重创他经脉,却也像一把粗暴的钥匙,在他体内留下了更高层次力量的“印痕”。
“气吞万里……非是真气浩荡,而是神与气合,意与天地通。”
赵无意那日的话语在心头浮现。这位来自未来的大宗师,在透露“种子计划”时曾寥寥数语点破宗师关窍:“你们这个时代的武者,太执着于‘力’。真气再雄厚,终有尽时。真正的宗师,是以自身为引,撬动天地之力。所谓‘吞万里’,吞的是天地之势。”
如何撬动?如何引势?
燕轻云心神沉入丹田,尝试将意念附着于真气之上,循着巴丹彦西禅杖劲力残留的轨迹,缓缓探出体外。
起初如石沉大海。但当他摒弃杂念,将心神完全沉浸于“守城之志”、“护民之心”时,意识仿佛触碰到一层无形的“壁”。壁外,是浩瀚磅礴、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如海潮般起伏涌动。
“以意引气,以志为锚……”
他福至心灵,不再强行“吸取”,而是将自身那股“必守朔州”的坚定意志,如投石入水般“荡”入元气海洋。
嗡——
静室内无风自动,竹叶簌簌作响。天光柱中尘埃飞舞,竟隐隐汇聚成旋。燕轻云周身白雾骤然凝实,化作淡淡月华般的微光,在皮肤下游走。
成了。
虽只引动一丝,却如开闸泄洪,天地元气自发透过周身毛孔渗入,与自身真气水乳交融。经脉中滞涩处被瞬间冲开,内伤以肉眼可感知的速度愈合。更奇妙的是,精神前所未有的清明,十丈内蚁行虫鸣、竹叶露滴,皆如观掌纹。
他缓缓睁眼,眸中似有月影沉浮。
“宗师小成。”
同一日,城西大营。
李孝逸负手立于帅帐外,望着校场上如火如荼的操练景象,脸色阴沉不定。
手中那封抄自太平公主密令的绢书,已被他攥得褶皱不堪。身旁的心腹参军屏息垂首,大气不敢出。
“你怎么看?”李孝逸忽然开口,声音干涩。
参军斟酌词句:“国公,太平公主此计……太过狠绝。烧粮仓、武库、药局,届时城中必乱,突厥若趁势破城,生灵涂炭。燕轻云纵有千般不是,此刻毕竟是守城主将,此举恐失天下人心。”
“人心?”李孝逸冷笑,“本督奉命督军,若燕轻云战败失城,按律当斩。太平公主许我郡王之爵、尚主之荣,是要我拿朔州万千性命,换李家一门富贵。”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复杂神色:“陈冲那蠢货自作主张,投毒害民,被燕轻云当众斩首,本公已失一臂。如今这密令落在燕轻云手中,他却只让秦风送来抄本,未当众发难……你说,他是何意?”
参军低声道:“燕将军或许……是在给国公留余地。”
“余地?”李孝逸仰头望天,良久,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传令:即日起,督军所部三千亲兵,悉数听燕将军调遣,参与城防。本公……偶感风寒,需静养数日,一应军务,皆由燕将军决断。”
参军愕然抬头:“国公,这……”
“去吧。”李孝逸挥挥手,背影竟有些佝偻,“告诉燕轻云,十日后决战,本公会在北门城楼观战。朔州若破,本公与他……同殉此城。”
五月十二,朔州北城,听涛崖。
此处乃天然石台,突出城墙之外,下临百丈深谷,对面便是野狐岭。山风凛冽,吹得人衣袍猎猎。
冷青萍、梅若烟、秦风、冷如意四人立于崖边,望着远处突厥连营的炊烟。
“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却也……无处可退。”冷如意沉声道,“巴丹彦西选此地决战,是要逼轻云背水一战,心志稍有不坚,便会为地势所慑。”
梅若烟银枪拄地,白袍在风中翻卷:“崖上空间方圆不过十丈,大军无法展开,确是单打独斗的绝佳擂台。但若突厥暗中埋伏高手……”
秦风缓缓摇头:“巴丹彦西既公开约战,以他大宗师身份,不至如此下作。但他麾下喇嘛弟子、突厥高手,未必不会在崖下埋伏,待两败俱伤时突袭。”
冷青萍碧玉刀出鞘半寸,寒光映着她冷冽的眼:“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盯死崖下、崖周所有可能藏人之所。十丈擂台交给他,十丈之外……我们来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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