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陈冲之作。这是一首颇为激进的讽喻诗,直指朝中积弊,言辞犀利,却又不失文采。武曌眉头微蹙,未置可否。
当她展开燕轻云的诗稿时,整个人顿住了。
她看了很久。久到殿中开始响起窃窃私语,久到李孝逸嘴角扬起胜券在握的笑意。
然后,她缓缓抬头,目光如电,直射燕轻云:
“燕轻云,你这最后两句……是何用意?”
大殿瞬间死寂。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燕轻云身上。
“敢教日月换新天”——这七个字,字字千钧。
李孝逸眼中闪过狂喜。他终于抓住了燕轻云的把柄,此言大逆不道,足以定罪!
陈冲更是激动得身体前倾,等着看燕轻云如何辩解。
燕轻云起身,从容行礼:
“回天后,微臣只是感慨——人生在世,当有作为。圣贤寂寞,是因为他们改变了世界。微臣虽不敢自比圣贤,但也愿尽绵薄之力,为这天下做些什么。”
他顿了顿,声音清朗,回荡在大殿每个角落:
“如今天下,表面太平,实则隐忧重重。边患未平,民生多艰,土地兼并,吏治腐败……微臣愿以手中刀笔,廓清寰宇,还天下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这,便是‘敢教日月换新天’!”
话音落,满殿皆惊。
如此直白地指出时弊,如此坦荡地表明抱负,这燕轻云是疯了,还是真有这般底气?
武曌盯着他,久久不语。殿中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就在所有人以为天后要发怒时,武曌忽然笑了。
笑声起初很轻,继而渐大,最后回荡在整个文成殿:
“好!好一个‘敢教日月换新天’!燕轻云,你果然没让本宫失望!”
她站起身,环视殿中:
“今日诗赛,魁首已定。燕轻云之《将进酒》,当为第一!”
“且慢!”
李孝逸终于按捺不住,霍然起身。他朝武曌深深一礼:“天后明鉴。燕将军此诗虽佳,但最后两句……恐有不妥。‘敢教日月换新天’,此等言语,岂是臣子所当言?”
武曌挑眉:“李卿以为不妥?”
“臣以为,”李孝逸深吸一口气,“燕将军年少气盛,或有僭越之嫌。况且……”他转头看向陈冲,“陈先生有言,此诗似有蹊跷。”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陈冲。
陈冲缓缓起身,走到殿中。他今日特意穿了文士袍,却掩不住眼中的阴戾。他朝武曌行礼,然后转身面对燕轻云:
“燕将军,好一首《将进酒》。”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刺骨的冷意:“不过陈某好奇——将军此诗,真是原创否?”
殿中哗然。
陈冲不等燕轻云回答,继续道:“陈某不才,也曾读过些诗书。将军此诗前段,‘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至‘千金散尽还复来’,气魄雄浑,确是好诗。但最后四句……”
他故意停顿,环视四周,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才一字一句道: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这,才是陈某记忆中《将进酒》的本来面目!”
满殿死寂。
陈冲盯着燕轻云,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燕将军,你不过是改了原诗最后几句,便拿来充作己作。这等行径,与抄袭何异?”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李孝逸适时补刀:“陈先生乃江南名士,博览群书。他既说有此原诗,想必不会空穴来风。燕将军,你可有解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燕轻云身上。
崔挽月在观礼席上攥紧了手帕,脸色发白。
燕轻云神色依旧平静。他看向陈冲,忽然笑了:
“陈先生说我抄袭?那请问,先生所谓的‘原诗’,出自何典?着者何人?刊于何年?”
陈冲语塞,他总不能说这是李白写的,李白还没出生呢。
“或许是某位隐士所作,或许是古籍残篇。”陈冲强辩,“总之,绝非燕将军原创!”
“是吗?”燕轻云笑容渐冷,“那陈先生能否背诵全诗?若真如先生所言,有‘陈王昔时宴平乐’之句,那全诗应当不止于此。先生可否当众背出?”
陈冲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除了最着名的几句,根本背不全《将进酒》全诗。他虽是文科生,但哪曾刻意背诵过全篇?此刻脑中一片混乱,只记得零碎片段。
“我……我……”他额头渗出冷汗。
燕轻云不再逼问,转身向武曌行礼:“天后明鉴。诗文之道,本就有传承与创新。微臣此诗,确有借鉴古风,但最后四句,乃是微臣有感而发。若陈先生硬要说抄袭……”
他忽然提高声音,目光扫过殿中众人:
“那微臣现场另作一首。此诗若再有‘抄袭’之嫌,微臣甘愿领罪!”
武曌眼中闪过浓烈兴趣:“准。”
内侍重新铺纸研墨。燕轻云提笔,略一思索,笔尖落下。
这一次,他写的才是真正的原创——融汇了千年边塞诗魂,却属于这个时代、属于燕轻云的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