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地中央,有一口石井。
井口呈八角形,由整块的青黑色岩石雕凿而成,边缘磨损严重,布满苔藓。
井栏不高,上面依稀可见模糊的浮雕,似乎刻画着云纹与某种蜷曲的、带鳞的生物。井口没有辘轳,也没有井盖,只有氤氲的、比周遭更浓重的灰白雾气,不断从井内涌出,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郁的莲香。
而在井口边缘,背对着他们,静静地站着一个身影。
身影不高,穿着看不出年代和款式的、宽大而残破的灰布袍子,头发披散,垂至腰际。
它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仿佛已在此伫立了千年。
唐寡妇猛地刹住脚步,抬手制止了身后两人。
她死死盯着那个背影,尤其是对方垂在身侧、裸露出来的手——那手瘦骨嶙峋,肤色是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指甲长而弯曲,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尖端似乎还凝结着细微的冰晶。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身影的脚下,井栏周围,密密麻麻,生长着一大片地窍阴莲!
比之前在板根裂缝看到的茂盛十倍不止!
每一株都在散发着惨白冷光,将那道背影映照得愈发诡异,也照亮了井口内侧——
那里,石壁上同样爬满了阴莲的透明根须,根须深入井壁缝隙,仿佛在从井中汲取着什么。
“不是煞,也不是魂……”唐寡妇的声音干涩得像两片砂纸在摩擦,
“是‘凭’。”
“凭?”唐守拙低声问,含着的五铢钱让他声音含糊。
“山川精怪,地脉灵枢,若长期受某种强烈执念或力量浸染,可能产生懵懂的意识,进而‘凭依’在合适的物体上,形成类似山魈、河童的‘地只’或‘物怪’。
这东西……恐怕就是这口古井,受到‘化兵池’泄露的兵煞与阴莲气息千年浸染,诞出的‘井凭’。”
唐寡妇语速极快,
“它没有完整灵智,只有守护此地、排斥外物的本能。
我们身上带着从‘化兵池’沾染的煞气余味,还有我用来探测的龟甲、你掷出的鹤嘴镐……都被它‘记’住了。”
仿佛在回应她的解释,那道背对他们的灰袍身影,极其缓慢地、一格一格地,开始转动头颅。
颈椎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它转得很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机械般的精准。
首先露出的是小半张侧脸。
皮肤同样是青灰色,紧贴着骨骼,没有任何血肉丰盈之感。
眼眶深陷,里面没有眼球,只有两点针尖大小、幽幽燃烧的冰蓝色火苗。
然后是鼻梁、嘴角……整张脸终于完全转了过来,正对着三人。
那是一张完全由痛苦和麻木凝固而成的脸。
五官扭曲,却定格在一种永恒的哀恸与茫然之中。
冰蓝的火苗在空洞的眼眶里跳动,映照着下方开裂的、没有任何血色的嘴唇。
它“看”着三人,或者说,用它那非人的感知,锁定了三人。
然后,它那青灰色的、凝结着冰晶的嘴唇,微微开合。
没有声音发出。
但三人的脑海里,同时“听”到了一个词,不,那不是词,是一段被压缩成感知的、充满寒意的意念:
——离……开……
意念传来的瞬间,井口周围所有的地窍阴莲,光芒骤然大盛!
惨白的光交织成一片光幕,将整片空地笼罩。
光幕中,温度暴跌,唐守拙呼出的白气直接在空气中凝成冰粒掉落。
脚下原本松软的腐殖土瞬间冻结,变得坚硬如铁。
更可怕的是,那些阴莲的透明根须,如同活过来的触手,从井壁、从地面、甚至从空气中凝结的冰晶里钻出,悄无声息地向着三人的脚踝缠绕而来!
苏瑶最先反应,她舌尖一顶,将五铢钱吐到掌心,同时咬破另一根手指,以血在钱币上飞快划过。
沾染了新鲜蛊血的五铢钱骤然变得滚烫,她扬手将钱币掷向最近的一丛阴莲根须。
“嗤啦——!”
如同烧红的铁块落入冰雪,蛊血钱币所过之处,阴莲根须剧烈颤抖,冒出带着莲香的青烟,迅速萎缩焦黑。
但更多的根须从四面八方涌来,前赴后继。
唐守拙拔出鹤嘴镐,镐尖点地,试图引动地脉阳炁驱寒破冰,却发现此地地炁被那口古井和漫天阴莲牢牢锁住,晦涩沉重,难以调动。
他只能挥舞鹤嘴镐,将靠近的根须一一斩断。
断口处喷溅出银灰色的汁液,汁液落地即凝成冰,散发着更浓的莲香与寒意。
唐寡妇没有直接攻击根须或那“井凭”。
她盯着那双冰蓝的“眼睛”,双手再次结印,这一次的印诀更加繁复古老,十指几乎扭结成麻花。
她口中诵念的咒言也变了调子,不再是镇压,而是某种……沟通?
或者说,宣告?
音节古老苍凉,带着大地震颤般的共鸣。
她每吐出一个音节,脚下冻结的大地就微微震动一下,仿佛有巨兽在地底翻身。
那“井凭”空洞眼眶中的冰蓝火苗,随着咒言的持续,开始明灭不定,仿佛受到了干扰
它“离开”的意念传递变得断断续续,缠绕而来的阴莲根须也出现了瞬间的迟滞。
“它凭依的是井,井通地脉!它在借‘化兵池’泄露的残煞和阴莲之力!”
唐寡妇在诵咒间隙,急促对二人道,
“不能硬拼,耗不过它!我暂时干扰它的‘凭依’核心,你们找机会——绕开它,或者……跳井!”
“跳井?!”
唐守拙一惊,斩断两根偷袭的根须。
“这井是地脉通道!阴莲在此生长,说明下方有灵机,未必是死路!总比在这里被冻成冰雕,或者被吸干阳气强!”
唐寡妇额头已见汗珠,维持这种古老沟通咒对她的消耗极大。
苏瑶看了眼那不断涌出寒雾、深不见底的古井,又看了眼那越来越多、几乎结成罗网的阴莲根须,以及那缓缓抬起青灰色手臂、指尖凝结出冰锥的“井凭”,一咬牙:
“信姑的!”
她率先动作,不再理会脚下根须,猛地向侧前方冲去,目标正是井口!
数根粗壮的阴莲根须如毒蛇般窜起拦截,她身形灵活如狸猫,在间不容发之际扭身避过,同时反手掷出三根淬蛊银针,钉在追来的根须上,根须顿时僵直。
喜欢重庆是头玄龟请大家收藏:(www.suyingwang.net)重庆是头玄龟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