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雾重。
三人撤出温泉景区范围,并未沿来路返回公路,而是折向西南,钻进一片原生针阔混交林。
这里远离开发区域,林木参天,藤蔓绞杀,地面堆积着不知多少年月的腐殖质,踩上去绵软无声,却每一步都带着陷落的危险。
浓雾在这里不再是乳白色,而是泛着一种沉郁的灰蓝,像稀释的钢水,缓缓流淌在树干之间,吞噬着手电筒有限的光柱。
唐寡妇走在最前。
她不再需要任何照明工具,腕间银镯散发出的幽蓝光晕,似乎能与林间某种极微弱的、属于古山地脉的“余晖”产生共鸣,为她勾勒出勉强可辨的路径。
那路径并非人行小道,而是地炁流动相对平稳的“隙缝”,避开了一些气机格外淤塞或危险的区域。
苏瑶紧随其后,一手紧捂着装铅盒的挎包,另一手则捻着一根细若牛毛的银针——针尾系着一缕她的发丝,发丝无风自动,像活虫般微微扭摆,这是“牵机蛊”的变种应用,用于预警前方是否有活物或异常能量场。
她脸色依旧苍白,但步伐稳定,显见内伤已被某种秘法暂时压住。
唐守拙断后。
鹤嘴镐缩变小样已收回布囊,但镐柄尾端系着的一小截红苕藤,却像警犬的尾巴般不时绷直、颤动,指向来路或侧方某处黑暗。
他脊柱间的盐晶龙脉不再燥热,反而传来一阵阵带着疲乏的冰凉,仿佛用力过猛后的虚脱,连带他的五感都迟钝了不少,只有鼻腔里始终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混在硫磺与腐叶气味中的……莲香。
清冽,微苦,带着一丝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寒意。
起初他以为是错觉,直到绕过一株需要数人合抱的古银杏时,那香气陡然浓烈。
他下意识地朝香气来源瞥了一眼——就在古银杏裸露的板状根缝隙里,几点惨白的光,若隐若现。
不是萤火虫。
光芒稳定,冷白,形似未绽的莲花骨朵。
“姑!”他低呼出声。
唐寡妇和苏瑶同时停步回望。手电光柱扫过去,照亮了那片区域。
只见潮湿的板根裂缝中,以及旁边一处微微凹陷、积着浅水的石臼里,疏疏落落,生长着七八株植物。
植株矮小,不过尺许高,茎秆纤细近乎透明,能看到内部缓缓流动的、银灰色的汁液。
顶端托着的,正是那形似莲苞的惨白发光体,每一片“花瓣”都薄如蝉翼,纹理却异常清晰,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几何对称。
没有叶片。
根系直接扎在潮湿的苔藓或浅水中,根须也是半透明的,微微蠕动,像是在汲取着什么。
“这是……”苏瑶蹙眉,她精研蛊毒与异植,却从未在任何典籍或野外见过这般形态的植物。
唐寡妇却缓缓靠近,在距离最近一株约三步远处停下。
她没有贸然触碰,而是从布袋里取出一小片薄如指甲盖的龟甲——那是真正的古龟腹甲,边缘有灼烧过的卜裂纹路。
她将龟甲小心地凑近那株“白莲”。
龟甲表面那些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焦黑裂纹,在靠近“白莲”冷光的瞬间,竟自行亮了起来!
不是反射光,而是从裂纹深处透出的、暗红色的微光,如同冷却的熔岩重新被引燃。
更诡异的是,裂纹的走向似乎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像是在适应、或者回应着什么。
“地窍阴莲……”唐寡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恐惧,而是某种接近明悟的震撼,
“《山海经·大荒西经》有载,‘西海之外,有轩辕之台,其下有泉,泉生白华,状如莲,触之寒彻,服之……’后面残缺了。郭璞注疏里猜测,‘或与镇魔兵煞之事相关’。我一直以为是古人臆想。”
她收回龟甲,裂纹的红光迅速黯淡。
“看来不是臆想。这‘阴莲’非自然所生,是‘化兵池’千年镇压兵煞,地火阳罡与凶戾阴煞互相磨蚀、渗透,在地脉灵机交汇处,偶然‘凝结’出的异种。它既是封印力量的‘副产品’,也可能……是封印的某种‘示警器’或‘泄压阀’。”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唐守拙鼻端那股莲香忽然掺杂进一丝极其隐晦的铁锈血腥味。
同时,他脚边那截红苕藤猛地绷直,指向他们来时的方向——温泉景区。
“有东西跟着我们。”
唐守拙压低声音,手已握住了鹤嘴镐柄。
不是煞气直扑的那种凶暴,而是更隐蔽、更粘稠的窥探感,如同跗骨之蛆。
苏瑶指间的“牵机蛊”银针突然疯狂旋转起来,发丝根根断裂!
她闷哼一声,指尖渗出鲜血。
“不是活物……是‘念’!充满怨恨和……饥渴的残念!很多,很散,但正在聚拢!”
唐寡妇脸色一沉,迅速从怀中掏出三枚用红线穿起的五铢钱——不是市面上常见的仿品,而是真正的汉五铢,钱身布满铜绿,却隐隐有金丝浮现。
她将三枚钱币分别塞进唐守拙和苏瑶的衣领,最后一枚贴在自己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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