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亭山…观音寺…近来香火旺得很嘞,”
老工人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朽木,
“来了位云游的法师,叫净尘,有神通。”
他磕了磕烟袋锅,灰白的烟灰飘落,竟在潮湿的地面上凝而不散,隐隐像个模糊的符印。
唐守拙本闻言心中微动,面上却不露声色:
“哦?老师傅见过?”
老工人抬起眼皮,那双看似昏花的老眼深处,似乎有极淡的精光一闪而过,快得让人以为是江面反射的粼光。
“见过一两回,”他慢悠悠地说,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唐守拙的胸膛,那里,尘肺旧疾在阴雨天总会隐隐作痛,仿佛有细小的盐粒在肺泡里刮擦。
“法师是有真本事的,”
老工人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神秘感,
“前些时日,镇上老李头的孙子,得了怪病,浑身发冷,皮肤底下……啧啧,像是要冒出盐花花来,咳出来的痰都带着冰碴子,眼看就不行了。”
“盐花花”
三个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猝然刺入唐守拙的耳膜,直抵记忆深处最不愿触碰的角落——童年那场几乎夺去他性命的高烧,病重时体表析出诡异盐晶的可怕经历,家族讳莫如深的秘密…… 他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
老工人仿佛全然未觉,继续用那种带着浓重乡音的、絮叨又清晰的语调说着:
“净尘法师只去看了一眼,用了碗符水,念了段听不清的经文,那娃儿身上的‘盐煞’就退了!你说神不神?”
他抬起粗糙的手,指了指龟亭山的方向,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黑色油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晶莹的反光,像是盐的微粒。
“法师说,那是什么……‘地脉阴煞侵体’,寻常药石无效,非得用真法化解不可。”
这番话,看似寻常的民间奇谈,却像一把淬了毒的钥匙,精准地插进了唐守拙心防最脆弱的那道锁孔。
恐惧与好奇交织成的毒藤,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
为什么是“盐煞”?为什么症状与他童年的遭遇如此相似?
那净尘法师,究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还是……冲着他唐家这诡异的“盐脉”宿命而来的“解煞人”?
江鸥凄厉的鸣叫划过天空,老工人重新装上一锅烟,点燃,辛辣的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唐守拙站在原地,江风更冷了,那股咸腥气仿佛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胸口。
这时候唐春娥三人见唐守拙在这边打探也走了过来。
二毛那台由苏联军用通讯器残骸拼凑、又经他自己以不明所以的“民间秘法”改造过的收音机,此刻正发出一种极不祥的嗡鸣。
它没有调准任何一个已知的频段,而是在一片刺耳的静电噪音深处,兀自捕捉到了一段循环往复的诵经声。
那声音,初听是梵呗的庄严肃穆,是《往生咒》超度亡魂的慈悲韵律。
但细辨之下,每一句尾音都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扭曲,仿佛诵经者的喉咙被冰冷的金属卡住,又或是其魂魄早已异化,诵出的经文也沾染了非人非鬼的语调。
更诡异的是,这段咒文似乎被某种力量加密过,音符的间隙里,填充着细微却规律的电码滴答声,如同墓穴中的积水,一滴滴敲打在朽坏的棺木上。
“不对头……”
二毛眉头拧成了疙瘩,手指飞快地在自制频谱分析仪的旋钮上拨动。
泛着绿光的阴极射线管屏幕上,杂乱的声波被滤去,逐渐显露出背景噪音的核心波形图。那图形……
二毛的呼吸骤然停滞。
图形并非自然形成的地理脉动,也非人造设备的规整信号。
它蜿蜒盘绕,竟如同一只半睁半闭、充满怨毒之意的——独眼!
“守拙!”
二毛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这波形…… 跟张瞎子留下的那张、用煤矸石粉和血画出来的矿难图…… 右上角那个谁也没看懂的鬼画符…… 一模一样!”
空气瞬间凝固。
张瞎子临终前塞给守拙的,与其说是一张地图,不如说是一幅用生命最后感知描摹的、关于地脉痛苦与死亡轨迹的“炁象图”。那个隐秘的标记,一直被当作无意义的涂鸦。
如今,这标记竟以声波的形式,跨越时空,在这江雾弥漫的清晨,通过一台不伦不类的收音机,清晰地重现了!
这绝非巧合。
这信号源,仿佛是从那片浸满矿工血泪的幽冥深处直接渗透而来,它不仅关联着地底某种异常的能量波动,更像一个来自过去的、充满执念的坐标,一个被刻意掩盖的秘密,正借助这扭曲的《往生咒》,向特定能“听”见的人,发出冰冷而诡异的呼唤。
它指向的,究竟是超度,还是…… 招魂?
龟亭山在长江中间,不大,观音寺也不大。
唐守拙一行人踏上了通往龟亭山观音寺的青石阶。
越往上走,江雾反而愈淡,但一种无形的、粘稠的“炁障”却愈发厚重,压得人呼吸不畅。
石拱山门前,古树虬枝盘曲,树皮皲裂的纹路竟隐隐构成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在薄暮中 silent 地凝视着来客。
寺内香火缭绕,诵经声不绝于耳。
然而,在唐守拙悄然运转的禹曈视角下,眼前的景象截然不同——那袅袅升起的香烟,并非虔诚供奉,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场束缚着,如受惊的蛇群,挣扎着、扭曲着被强行拖拽向大殿后院的某个方向。
空气中弥漫的檀香味下,掩盖着一丝极淡的、如同陈旧血锈混合着电离空气的腥甜。
那位“云游高僧”净尘法师,就在主殿的侧厢房“静修”。
他面容枯槁,披着洗得发白的旧袈裟,一双眼睛却澄澈得异常,仿佛能洞穿人心。
见到唐守拙,他并无意外,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唐守拙贴身藏着那半枚鱼形青铜夔纹币的位置。
“施主身负异禀,灵台却蒙尘,可是为近日‘地龙翻腾、夜半鬼哭’之象所扰?”
净尘的声音平和,却每个字都像小锤,敲在唐守拙心头的疑窦之上。
他所说的,正是唐守拙近日常在梦中见到的、与万象渊祭坛幻象相连的场景。
更令人心惊的是,净尘法师并未急于解答,而是从袖中缓缓取出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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