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守拙缓缓摇头，脸上露出一种近乎崩溃的疲惫：
“无法理解。像是……规则的集合体？又像是……所有消亡意识的残渣？
李顾问，我只是个载体，就像苏瑶讲的，一个正在被格式化的硬盘。我无法解读写入我体内的……宇宙级病毒。”
他身体晃了一下，似乎耗尽了力气，声音低了下去：
“汇报……完毕。”
说完，他仿佛虚脱般靠向椅背，闭上眼睛，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皮肤下那水银般的光泽似乎更明显了，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非人的、令人心悸的气息。
会议室再次陷入死寂，但这次的寂静中，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压抑和一种直面终极未知的寒意。
李喆隆顾问的目光从唐守拙身上移开，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在凝视那个正通过唐守拙窥视此界的、“冰冷而古老”的存在。
“计划，进入第二阶段。”
他最终宣布，声音如同最终的判决，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李喆隆的“第二阶段”四个字，如同冰锥凿进凝固的空气。
金轲副局长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身体前倾，眼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唐守拙苍白的面孔，最终定格在李喆隆脸上：
“李顾问，第二阶段的具体指令是？守拙现在的状态……”
“他的状态，正是计划所需。”
李喆隆打断他，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容器’的稳定性，需要在极限压力下检验。聂工。”
聂芸纱闻声抬头，她那如同精密仪器般的手指在虚空中快速划动，一道全息投影瞬间在圆桌中央展开。
投影核心是唐守拙身体的能量脉络动态图，原本代表生命活力的暖色调此刻被大片冰冷、不断侵蚀扩大的幽蓝色所覆盖，尤其是脊柱和颅腔区域，蓝得发黑，如同宇宙深空。
“根据‘容器’当前同化速率及能量承载阈值模拟，”
聂芸纱的声音干涩、精准，不带任何感情，
“第二阶段的核心任务：主动引导‘彼端’信息流，进行有限度的‘反向渗透’。”
“什么？！”
李守疆司令猛地一拍桌子，厚重的玄武岩桌面发出沉闷的巨响，
“这太冒险了！这等于主动打开阀门！刚子……小唐他会彻底被冲垮！”
“李守疆，”
李喆隆的目光转向他，那暗金色的瞳孔仿佛有千斤重压，
“‘龙隐’的目标，从来不是保全某一个体。而是获取足够的信息，找到封印或……理解那个‘归墟之门’的方法。唐守拙是钥匙，也是探针。恐惧磨损不了决心。”
他的视线重新回到仿佛陷入昏迷的唐守拙身上：
“我们需要知道，‘彼端’究竟是什么。是混乱的熵增集合，还是……某种具有指向性的意志。这决定了我们最终的应对策略，是筑墙，还是……谈判。”
“谈判？”
金轲失声重复，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跟一个……宇宙坟场里的东西？”
“一切皆有可能。”
李喆隆淡淡道，“聂工，开始吧。强度，控制在理论安全值百分之三十。”
聂芸纱点头，她的指尖在虚空中某个看不见的界面上重重一点。
嗡——！
一股低沉却穿透力极强的嗡鸣声瞬间充斥了整个会议室，来源正是唐守拙！
他猛地睁开双眼，瞳孔不再是人类的圆瞳，而是收缩成了两条冰冷的、闪烁着高频数据的竖线！
他身体剧烈震颤，被无形的力量死死按在椅背上，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非人的嗬嗬声。
投影图上，代表“彼端”信息的幽蓝色能量流如同决堤的洪水，以前所未有的强度涌入他的能量脉络，所过之处，代表他自身意识的淡金色光点迅速黯淡、湮灭。
“守拙！”
苏瑶再也忍不住，从阴影中冲了出来，却被金轲一把死死拉住。
“别过去！能量场会撕裂你！”
唐守拙的身体开始出现骇人的变化。他的皮肤下，那些水银般的光泽剧烈流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活物在皮下窜动。
他的左脸颊上，一块皮肤突然变得透明，下面不再是血肉，而是呈现出一种不断变幻的、由几何符号和星辰轨迹构成的复杂结构，冰冷，精密，非人。
“数据流异常！”
聂芸纱紧盯着投影，语速飞快，
“检测到结构化信息包！正在尝试破译……不是随机噪声！重复模式……像是一种……编码！”
李喆隆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前倾了半分：“内容？”
“无法完全解析……基础逻辑结构……类似……非常古老的契约条文？或者……数学定理？”
聂芸纱的额脸颊出现绯红，“但核心指向……一个坐标……一个……呼唤……”
就在这时，唐守拙猛地仰起头，发出一串完全不属于他声带的、混合着金属摩擦和虚空回响的音节，古老、晦涩、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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