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岸的空气永远带着长江的潮气,混着废弃区的铁锈和煤灰味,沉甸甸地压在肺上。
“狗日的龟孙,属耗子的么?钻得恁深!”
老冯低声骂着,把磨得锃亮的玄铁剪揣进后腰油布包,又摸出一块硬梆梆的米花糖叼在嘴里。
那机械脸留下的痕迹太少了,少得不像个活物。
但老冯信邪,更信人过留影雁过留声。
没影子,说明那玩意儿就不是人!
没声音?那就找它喘气的地儿!
线索从机械脸住过一晚的旅馆前台得知。
七星岗那死的棒棒出事前三天,有人在南岸老渡口的废弃修船厂附近,瞥见过一张“冰铁打的脸”。
老冯的脚底板认得黄葛湾,那背靠南山余脉,面朝长江洄水沱,荒得很。
上接千年的黄葛古道,天气好远远能瞧见飘渺的虚灵峰。
早年是袍哥“跑滩”卸私货的野码头,后来让日本人炸废了,只留下几座烂骨架似的船台和爬满铁锈的龙门吊。
他踩着黄昏的尾巴摸进去。
船厂里死寂一片,蒿草长得比人高,废弃的船壳半沉在江水里,像腐烂的巨兽骨架。空气里有股子铁锈、淤泥和……柴油没烧干净的呛人味儿!
老冯的鼻子在理发店练了二十年,剃头味儿、发油味儿、汗腥味儿一闻便知,这点异常瞒不过。
他循着那味儿,像条老猎狗似的在杂草和废铁堆里钻,终于在一处塌了半边顶的料棚深处,找到了痕迹。
地上有辙印。
不是常见的货车轮胎印,那纹路极深、极密,像坦克履带碾过烂泥又干涸后留下的化石。辙印四周,散落着几片指甲盖大小的碎屑。
老冯捡起一片,就着西沉天光仔细看——深灰色,非金非石,边沿有高温熔融过的光滑弧度。
指肚轻轻一刮,粉末细得扎手,带着细微的磁性。
“苏联货?”
老冯眯起眼,把这碎屑用油纸小心包好塞进口袋。
料棚角落里还有个东西吸引了他:一堆被新鲜压扁的机油污渍。
油渍里,混着几滴凝固后呈现出诡异青金色的黏稠液滴。
他掏出玄铁剪,剪尖在油污上方悬停片刻。
冰凉的玄铁剪身竟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如同蜂鸣般的低颤!
旋即,玄铁剪表面蚀刻的饕餮纹路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幽光,两片剪刃竟自主地、极轻微地向内扣拢了一丝,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果然…沾了鬼气!”
老冯心头一凛,玄铁剪通阴器,遇邪物必有回应,这反应错不了!
正欲细看,头顶龙门吊的破烂铁索突然被风刮得“哐啷”一响!
老冯瞬间矮身缩进阴影,耳朵贴在冰凉的废铁板上。
风声过后,一片死寂。
但他总觉得有什么在暗处盯着他。
他不再久留,弓着背,狸猫般蹿出料棚,身影没入半人高的枯草。
……
理发店里,炉子上的茶壶继续扑腾着水汽。
唐守拙和二毛、老姜疤听完老冯讲述的发现,脸色都沉得能拧出水来。
“履带印?苏联废料?带邪气的油点子?”
二毛压着嗓子,
“那铁脸怪到底是啥子变的?苏修特务搞出来的怪物?”
唐守拙默不作声,指尖蘸着红油在桌面写了个“Ω”,又划掉。
又是这个“Ω”!
万象渊底那符号,也是张嘉芳化妆盒上的烙印,像道无解的符咒。
他想起仙人岭那卡车上晃荡的青铜摇钱树挂件,滴下的汞珠在地面泅开的图案…与这Ω字,竟隐隐有几分诡异的契合。
“老冯,”
唐守拙抬眼,目光锐利,
“那青金色油……玄铁剪有反应的点子,能不能再试试?”
老冯闷哼一声,从油布包拿出那个小纸包,拈出一粒微小的残屑,放在炉子腾起的热气上烤。
几秒后,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粒残屑竟然如同活物般轻微蠕动起来!
边缘开始融化,散发出几乎看不见的、冰冷的青烟!
这烟气并非上扬,而是奇异地螺旋向下,在桌面凝成一个细小的涡旋,涡旋中心的空气扭曲了一下,瞬间显出一个极模糊、极速掠过、却又让三人汗毛倒竖的虚影——正是那半张冰冷的机械脸!
背景似乎是在某个布满粗大管道和仪表盘的密闭空间,一闪即逝!
与此同时,老冯腰间的玄铁剪再次嗡鸣,比在破船厂时更响、更急!
两片剪刃猛地向内收紧,死死锁住,如同咬住了什么无形之物!
虚影消失,青烟散尽。
老冯的脸憋得通红,他死死握着剧烈震颤的玄铁剪,感觉一股阴冷狂暴的意志顺着剪柄汹涌冲来,仿佛要将他的指骨冻裂!
他牙关紧咬,额上青筋暴跳,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猛地将剪尖插入滚沸的开水中!
噗嗤!
开水翻滚,玄铁剪身上的饕餮浮雕在滚烫的水里剧烈起伏,仿佛在无声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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