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店里间的空气仿佛被酒气、卤味和悬而未决的恐惧凝成了胶状。
昏暗的灯光下,四个男人的身影在剥落的墙皮上投下扭曲的、摇曳的黑影。
门轴“吱呀”的呻吟还在房间里回荡,老姜疤佝偻的身影已融入这个小小的秘密旋涡。
他沉默地坐下,如同一个自带结界的阴影。
桌上那只卤鹅的鹅头,空洞的眼睛正对着唐守拙。
老姜疤抬起皱巴巴的手,没有去碰桌上的酒,枯瘦手指拿着筷子,轻轻拨弄着碟子里滚烫的、炸得金黄的一颗花生米。
花生米滚动着,发出轻微的“咯哒”声,在死寂的室内异常清晰......
1987年4月底,禹都南山。
老姜疤踏上南山土路之前,一直在思考公安局档案室里看到听到的内容:
(禹都市公安局刑侦卷宗№)
张嘉昉相机里最后三张照片显示异常:
雾中吊脚楼忽呈1941年日军测绘的1:500军事地图等高线。
窗棂倒影里立着穿昭和十五年制式军装的无面人。
自动拍摄模式意外录下苏联SHF频段摩尔斯电码,破译后为西里尔字母写就的《抱朴子·地真篇》。
文档记录里:
当警方搜索队突遇浓雾时,全部人马的腕表指针集体逆时针飞转。
对讲机传出张嘉昉声音指引方向,指挥中心却监测到信号发自歌乐山公墓区第7骨灰墙。
法医在报警电话录音里分离出两重声纹:表层是上海嗓音,底层却是1942年战死在宜昌的日军电讯兵声波谱。
上海导演办公室发现用红铅笔画出的关键线索:张嘉昉失踪前签收的道具箱实为克格勃第七总局伪装成电影器材的ТМ-618时空场谐振舱,签发单签名是1983年死于列车出轨案的莫斯科大学天体物理学家。
老姜疤抬头,望向前方那云雾缭绕、透着死寂的南岸梁山坪方向。
阳光惨白,而那片区域,仿佛笼罩在一层无形的、散发着腐朽铁锈和焦糊肉味的暗紫色阴云里,残破的吊脚楼显得诡异万分......
傍晚的落日依旧毒辣,却驱不散浸入骨髓的寒意。
江风吹过,带起呜咽般的哨音,在扭曲变形的断壁残垣和黑黢黢的房梁骨架间回荡。
他和徒弟阿七沉默地穿过一片杂乱的、曾经被战争创伤撕裂的区域——这正是护林员老张早些时候提过的“1941年日军轰炸遗址”。
虽然后来被修缮过,但眼前的景象,远比老张描述的“废墟”更加诡异、更加触目惊心。
倒塌的墙壁乌黑发硬,仿佛被巨兽狠狠啃噬过,残留的焦痕呈现出一种近乎结晶的光泽。
碎石瓦砾间,能看到扭曲的洋铁壶、锈成铁疙瘩的门环,甚至半截烧融后又凝结的玻璃药瓶……
时间在这里仿佛凝固在了爆炸发生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残骸都保持着最凄惨的状态。
但最让老姜疤这个“地老鼠”(他自己戏言的绰号)本能地绷紧神经的,不是这些显而易见的战争痕迹,而是这片区域的**“死”。**
一种绝对的、彻底的、违背常理的死寂。
这里没有鸟鸣。
没有蝉鸣。
没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因为遗址范围内几乎没有超过膝盖高的绿色植物!
那些生命力顽强的野草、灌木、爬藤,都像被一道无形的界限隔开,只敢在遗址的边缘疯狂滋长,却绝不踏入这片焦土半步!
老姜疤的心倏地一沉——这赫然是《青乌术》中所述的“极阴凝滞之象”!
他猛地停下脚步,锐利的、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脚下的一片阴影——那里有一块翻倒的石磨。
他蹲下身,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抠向石磨与地面缝隙里积聚的一小撮泥土和腐殖质混合的灰黑色物质。
他捻了捻指尖,然后凑近鼻子闻了闻。
没有虫!
没有一只细小的蚂蚁,没有一只潮湿的跳虫,甚至没有一丝蚯蚓翻土的痕迹!
这片土壤里,干净得如同高温消毒过的实验室器皿,没有任何生灵活动的迹象!
它散发着一种冰冷的、类似陈年骨灰的无机质腥气,却又异常地湿润。
“阿七!”
老姜疤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到那边,有草丛丛那边。把你的铲子……不,手!把你手指插进那旁边的草窠底下!”
阿七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他将手指插进离遗址不过几步远的茂密草丛根部,湿润松软的泥土沾满了指缝,很快,几只惊慌的蚂蚁和一条细小的百足虫就从他指缝边爬了出来。
老姜疤又指向遗址内一块被阴影覆盖、本该是苔藓温床的潮湿石基:
“你再看那!”
阿七抬眼望去,心头猛地一寒!
那块石基的背阴处,光洁如新!
不要说苔藓,连一丝绿色的水痕都没有!
只有一片深沉、仿佛永远晾不干的潮湿暗色,如同凝固的污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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