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啸海呵呵一笑,声音爽朗地盖过了店堂里的嘈杂,
“马上到元旦了,今天我一家人和各位亲朋难得相聚,请大家尝尝烤鱼。俗话说的,女人吃了漂亮,男人吃了强壮!”
他大手一挥,就像在宣告一场盛宴的开始。
“都动筷子!!莫讲礼!!!开——整——!!!”
那盘烤鱼,便是他豪言壮语的最佳注脚。
色:
铁盘厚重,炭火余温犹在,盘底滋滋作响,腾起细密的油泡。
一条尺余长的草鱼卧于中央,通体被烤得金黄焦脆,鱼皮在高温下绽开细密的纹路,边缘微微卷翘,凝着诱人的、如同琥珀般透亮的油光。
鱼身之上,泼洒着厚厚一层鲜红油亮的汤汁,红得纯粹而热烈,仿佛凝固的岩浆,又似巫溪盐泉深处涌动的赤卤。
汤汁中,密密麻麻的花椒粒如同深秋熟透的野山椒,青红相间,点缀其间;
火红的干辣椒段如同燃烧的炭火,张扬着巴渝的泼辣;
翠绿的香菜、嫩白的葱段、金黄的炸黄豆、还有切成滚刀块的魔芋豆腐和土豆片,如同散落的宝石,在红汤的汪洋中沉浮。
鱼身下,吸饱了汤汁的豆芽和宽粉,已染成诱人的酱色,晶莹剔透。
香:
一股霸道而复合的香气,如同无形的浪涛,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首当其冲的是炭火炙烤鱼肉后特有的焦香,带着一丝粗犷的烟火气,那是来自山野的原始呼唤。
紧随其后,是滚烫菜籽油与辣椒、花椒、豆瓣酱、豆豉、姜蒜等数十种香料在高温下激烈碰撞、交融后产生的浓郁香气——麻、辣、鲜、香,层次分明又浑然一体。
这香气中,还夹杂着一缕奇异的、带着山林气息的辛香,那是巫溪特有的木姜子(山胡椒)油的味道,它如同点睛之笔,让浓烈的麻辣中透出一股清冽的野性,仿佛能穿透鼻腔,直抵灵魂深处。
隐约间,似乎还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盐泉矿脉的微咸气息,与烤鱼的香气奇异地交织,勾得人食指大动。
开动!
筷子齐飞!
秦啸海率先夹起一块鱼背肉,外层焦脆,内里却白嫩细腻,滚烫的汁水瞬间在舌尖爆开。
“尝尝!” 他招呼着。
味:
唐守拙依言夹起一块,甫一入口,第一感觉是麻!
花椒的麻意如同无数细小的电流,瞬间从舌尖蔓延至整个口腔,带来一阵酥酥的震颤。
紧接着是辣!
那辣意并非单纯的灼烧,而是带着醇厚的香,是辣椒在热油中充分释放出的复合辣味,霸道却不燥烈,直冲脑门,让人额头微微冒汗。
在这麻辣的洪流中,鲜味如同礁石般顽强地浮现出来——鱼肉的鲜甜、豆瓣酱的咸鲜、豆豉的酱香、以及各种香料融合后产生的奇妙鲜味,层层递进。
最后,是那独特的香——木姜子油的奇异辛香,如同巫溪山间的清风,在浓墨重彩的麻辣画卷上留下了一抹飘逸的留白,带来一丝回味的甘爽与通透。
豆芽、魔芋、土豆等配菜吸饱了汤汁,每一口都饱含了这复杂而迷人的复合滋味。
形:
整条鱼保持着完整的形态,卧在沸腾的红汤之中,鱼皮金黄酥脆,鱼肉雪白紧实,如同一条刚从大岭河中跃出、披着金甲红袍的精灵。
汤汁在铁盘余温的持续加热下,依旧“咕嘟咕嘟”地翻滚着细密的气泡,
油花在汤面上跳跃,红亮的汤汁包裹着所有食材,呈现出一种丰腴而充满生命力的形态。
花椒粒、辣椒段在汤中沉浮,如同散落的星辰。
大伙儿的筷子探入其中,搅动起汤汁与食材,瞬间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热气升腾,香气四溢,构成一幅充满烟火气与食欲的动态画面。
“安逸!巴适得板!”
二毛吃得满嘴流油,筷子不停,一边嘶哈着吸气,一边忍不住赞叹,
“这味道,硬是要得!比医院伙食强一万倍!”
他夹起一块吸满汤汁的魔芋,塞进嘴里,烫得直跺脚,却舍不得吐出来。
老冯则显得沉稳许多,他细细品味着鱼肉的鲜嫩和汤汁的醇厚,点了点头:
“这手艺,地道。火候、调味,都恰到好处。特别是这木姜子油,点睛之笔,解腻增香,有巫河山水的灵气。”
唐守拙也吃得额头冒汗,麻辣鲜香在口中交织,暂时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和心头的阴霾。
他的身体随着酒水灌入和热浪灼烤而变得温热,毛孔似乎都在舒张——
这是属于肉体凡胎的反应。
他看着眼前热气腾腾、色香味形俱佳的烤鱼,又看看身边大快朵颐的伙伴和热情招呼的秦家人,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这不仅仅是一盘鱼,更是人间烟火,是故土浓烈的慰藉。
唐镇帛第一次吃如此豪放的家乡“江湖菜”,又辣又兴奋,满头大汗,嘴唇迅速红肿起来却依旧吃得忘乎所以,眼睛亮得不像话:
“长江叔你这手艺!绝了!我要让全班都知道!” 少年的话语像注入灰暗油汤里的清新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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