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对岸东山虚灵峰方向传来一阵低沉的震动,那声音不似雷鸣,也不似山崩,反倒像是从地壳最深处挤压出的呻吟,裹挟着万年盐岩摩擦的沙哑,如同一头被囚禁在岩层深处的远古巨兽,正用脊背撞击着禁锢它的牢笼。
声波穿透厚重的夜雾,搅得江面泛起细密的涟漪。
唐守拙下意识地捂住耳朵,指尖触及耳廓的瞬间,却惊觉那轰鸣并非通过空气传来,而是直接在他颅腔内那独特的“两江共鸣腔”中激荡、回响!
仿佛有一条无形的音脉,将虚灵峰地底的异动与他耳蜗深处那已进化成地质感应器的结构相连。
那声音带着地脉深处特有的咸腥和硫磺气息,宛若一道冰冷的龙吟,顺着他的脊柱窜遍全身,震得他齿关发酸。
“守拙,你咋啦?”二毛的声音带着酒后的含糊,却又透着实打实的关切,将他从瞬间的失神中拽回。
唐守拙猛地回过神,强迫自己松开捂耳的手,强装镇定地摇摇头,甚至还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没事儿,可能酒喝多了,有点耳鸣。”
但他心里雪亮,这绝非普通的耳鸣。这是地脉的痉挛,是盐龙煞躁动的前兆,是他这具与山川大地纠缠太深的身体无法回避的预警。
老冯和二毛交换了一个眼神,昏黄的路灯下,两人脸上写满了困惑与担忧。
老冯那双见过太多怪事的眼睛里,更是沉淀着一种不安的审慎。
唐守拙顾不上再多解释,只觉得那股奇异的震动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在“两江共鸣腔”内不断回荡、放大,每一次震颤都像是无形的锤子,敲打在他的五脏六腑上,搅得气血翻涌,胃里一阵恶心。
他不得不微微弯腰,用手撑住膝盖,才能抵抗那股源自骨髓深处的共鸣。
好不容易等那阵剧烈的内部震荡稍缓,他已是面色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喘着粗气,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说道:
“你们……你们真没听到那声音吗?从东山虚灵峰方向传来的,就像……就像地底下有什么活物,被铁链锁了千年,如今正拼命挣扎着要吼叫出来。”
二毛和老冯再次对视,皆是一脸茫然。
老冯甚至上前一步,伸手摸了摸守拙的额头,掌心传来的温度正常,他眉头皱得更紧:
“没发烧啊,守拙,你是不是这几天太累,出现幻觉了?我们除了江风声,啥都没听到。”
唐守拙着急地比划着,试图描述那种内在的感知:
“我真没开玩笑!那声音不是用耳朵听的,是直接在我这‘腔子’里响起来的!特别真实,带着地脉的脉动,就跟……就跟上次在盐庙底下,听到那盐龙煞翻身前的动静一模一样!”
二毛挠了挠他那乱糟糟的头发,眼中担忧更甚:
“守拙,你说这会不会和码头上青铜兽失踪,还有咱们正在查的‘炁隐会’那些事儿有关啊?咋就偏偏你能听到这怪声呢?你这‘耳朵’也太邪门了!”
唐守拙眉头紧锁,目光投向黑黢黢的虚灵峰方向,思索片刻后道:
“很有可能。我这‘耳腔’本就是地脉异常催生出来的,就像个活的地动仪。之前遇到地脉剧烈变动,它就有过反应。这次动静这么大,怕是虚灵峰底下压着的东西……真的不安分了。说不定,青铜兽、鹤嘴镐,还有这地脉异动,都是同一张网上颤动的节点。”
老冯闻言,脸色凝重,忧虑地说:
“那咱们该咋办?这事儿听着就邪乎。要真和地脉扯上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弄不好就是塌天的大麻烦。得赶紧想法子,不能干等着。”
此后,每当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东山虚灵峰若再有细微异动,唐守拙便能通过这已与地脉深度绑定的特殊耳蜗,清晰捕捉到那来自岩石深处、江水之下的神秘声响。
时而如怨鬼呜咽,时而似巨兽磨牙,时而又像古老咒文的无意识吟诵,仿佛整个山川大地、千年沉积的历史,都在通过这唯一的通道,向他倾诉着那些被时光掩埋的、沉重而危险的秘密。
然而,这种近乎窥探天机的能力,并非毫无代价。
过度的共鸣反噬开始显现。
起初只是耳道深处偶尔传来湿意,用手指一捻,是几颗晶莹却冰冷的盐粒。
后来,这渗出的频率愈发频繁,几乎每次地脉剧烈波动后,都会有细小的盐晶从他耳蜗深处析出,带着轻微的刺痛,仿佛内在的感官被强行磨损、结晶。
每一颗盐粒的渗出,都像是在提醒他,与大地之力共鸣的代价,是自身血肉精气的悄然流失。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江边防波堤,也同步上演着匪夷所思的现象。
浓得化不开的江雾,如同有了生命,层层叠叠地将整段堤坝包裹起来,使其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仿佛与喧嚣的尘世暂时隔绝。
堤坝由巨大玄武岩砌成,平日里沉默如山,此刻却似被地底传来的异动唤醒。
“咔咔……咔咔……”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从岩石内部传来,不像是碎裂,反倒像是某种沉睡的机制正在缓慢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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