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冯那最后一个音阶陡然拔高,恰似一把锐利无比的利刃,“咔嚓” 一声,瞬间震碎了镜子左上角那片积攒多年的霉斑。
刹那间,军用剪刃口迸射出的刺目寒光,竟在墙面上精准投下仙鹤梁最隐秘的 “双鲤石眼” 三维投影。
在这方寸之地,老冯的哼唱声与剃刀的细微摩挲声交织缠绕,编织出一种奇异而深沉的氛围。
唐守拙静静地聆听着。
他躺在理发椅上,表面上房间周遭的一切看似平常,可他却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异样气息。
他的颈动脉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那急促的节奏仿佛是内心深处不安情绪的外在彰显。
这阵强烈的跳动,恰似一把神奇的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深处那扇紧闭多年的大门。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七岁那年,彼时的场景如同电影般清晰地在脑海中回放:
在一间昏暗的屋子里,微弱的光线勉强勾勒出室内的轮廓。
姑母神情庄重肃穆,手中紧紧握着一根桃枝。
唐寡妇缓缓将桃枝浸入一旁盛着汞浆的碗中,那汞浆泛着冷冽而诡异的光泽。
蘸满汞浆后,姑母开始在墙壁上仔细地绘制避煞符,她的眼神专注而虔诚,每一笔的落下都带着一种特定的韵律,就像在与某种神秘的力量进行对话。
年幼的守拙躲在角落里,既害怕又好奇地看着这一切,那神秘而诡异的场景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中,成为他记忆中一段难以磨灭的画面。
而此刻,唐守拙身处这小小的理发店内,注意力却被玻璃柜里的一把苏联军工剪牢牢吸引。
那把剪刀静静地躺在玻璃柜中,散发着森冷而摄人的寒芒。
不知为何,唐守拙竟有一种奇怪且惊悚的感觉,好像这寒芒拥有了生命,正对着他肩胛处的量子疤发起一场无形却又极具威胁的光子轰击。
后腰那疤痕处传来一种难以言表的痒痛,这种感觉就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钢针在轻轻刺扎,又似有微弱而酥麻的电流在皮肤下肆意窜动,令他浑身不自在。
那疤,平日里一直悄无声息,此刻却仿佛被这寒芒彻底激活,成为他身体上一处格外敏感且令人不安的存在。
老冯擦拭剃刀的手,猛地在半空中僵住,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镜子里,映出他那泛青的胡茬微微颤抖,透露出他内心的震惊与不安。
原本电风扇持续发出的单调嗡鸣声,陡然间混入了沙沙的电流噪响 —— 这声响,分明是禹南铝加工厂 1975 年轧机底槽泄露的电磁波频段。
与此同时,苏联军工剪的铬合金刃口,刹那间滋生出星状的雪花纹。
“张瞎子带匣子上来那晚,”老冯的刀尖挑起旋风里的盐晶粒,“江底石鱼全在哭嚎——铜匣子每道缝里都淌着它们的蓝血泪!”
唐守拙惊诧的看到水蒸气里浮出青铜匣上阴刻的谶语:
石鱼泪淬火之日
方见仙鹤梁下
禹王锁蛟的断链!
......
“这剪子,是 1964 年哈尔滨飞机制造厂换装时剩下的边角料。”
老冯的声音,好似碾碎铸铁碎屑般沉闷而沙哑,握着牛角梳的指节,
“当年山城修筑地下核长城,张安泉特地把它熔进了探地雷达的谐振腔里。”
毛哥冷不丁掀开烫头机的罩子,翻找出一枚镀铜齿轮。
当他拿着齿轮边缘刮擦军用剪的刃口时,一幅奇异的景象瞬间展开。
仙鹤梁历代水文题刻的青铜拓片,竟从刃口浮现的冷焰里显现出来 —— 中苏专家 1960 年在朝天门码头上黄旧模糊的握手合影。
老冯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凝重:
“仙鹤梁石鱼最后一次露出江面将会在 2009 年,可当年在涪陵江底,张哥我们几个……”
就在这时,小弄独有的穿堂风,猛地灌进店铺,裹挟着鹤岭微波站测试信号那特有的硫磺味。
唐守拙后腰处的冷焰,瞬间汇聚成钴蓝色的火蛇,正贪婪地舔舐着墙上年画褪色处斑驳的氧化铁。
那些破溃的色块,渐渐显露出 “1470 工程” 配套电厂建设指挥部被墨汁涂抹的区位坐标。
唐守拙目光略显迷离,沉浸在复杂而混乱的思绪里。
半晌,他微微转头,望向正在一旁收拾工具默不做声的老冯,声音带着几分恍惚与期许,缓缓说道:
“老冯啊,张叔走的那一刻,死死地盯着我,特意嘱咐我去仙鹤梁。那眼神哦,我这辈子都忘不掉。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嘛?我咋个都没想到,在这儿又碰到你和毛哥。”
他微微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接着说道:
“我们要不要去一趟白鹤梁嘛?三峡工程马上就要开工了,听说明年就开始移民登记,好多地方都要遭水淹没,白鹤梁说不定也躲不过。我觉得,不管啷个都得去一趟,说不定能找到张叔想让我看的东西,完成他的遗愿。”
他的话语里,既有对张叔遗愿的执着,又有着对那片即将被改变之地的深深眷恋与不舍。
老冯停下手中的动作,将手中的工具轻轻放在一旁,缓缓抬起头,目光沉稳地望向守拙。
短暂的沉默后,他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守拙,似乎在权衡着各种利弊。
随后,他抬起手,摸了摸下巴上那稀疏的胡茬,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坚定有力:
“嗯,即便石鱼不露,仙鹤梁那地方,向来神秘得很,机缘将至,说不定真藏着解开你心头疑惑的关键。张哥子既然特意交代你,那肯定有他的道理。
说不定能让你晓得一些一直被隐瞒的真相,也能让你和过去有个真正的告别。时间上嘛,也不着急,心到神知。你说呢,毛哥?”
二毛眨了眨眼,挠了挠头说:
“哎呀,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算个约定嘛,到时候再说噻。反正这事儿听起来也玄乎得很,去一趟说不定还真能搞清楚些啥子。”
这简单的几句话,仿若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给守拙吃了一颗定心丸,让他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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