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下来,在这奇异炁场的浸润下,三人都察觉到了自身潜移默化却又实实在在的变化:
二毛肩扛坑木行走时,左肩凝结的盐霜自然形成《秋水》篇文字,字缝间渗出带着三峡岩芯气息的朱砂液;右肩内嵌的旧轴承随呼吸微旋,发出傩戏《请神调》的节拍;脊椎第三节凸起的骨节,竟能与永兴矿废弃ZIS-5卡车的曲轴产生无形共鸣。
守拙眼中的世界则被彻底刷新,往昔那些被他视作平淡无奇的日常景象,如今都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
路边寻常的玄武岩,石纹在他眼中化为流动的河洛图:裂纹是战国盐道,标注着“尸解炁眼”;苔斑聚为北斗,勺柄指向江底疑似的金属残骸;煤渣拼成的二进制卦象,与张瞎子独眼映射的井下巷道图共振不息。
------ 而守拙眼中的世界仿佛被一位神奇的画家重新上色。
张瞎子并未加入二人的世界,他佝偻的身影静立一旁,那只独眼不再聚焦于凡尘俗物,而是闪烁着幽邃的光芒,下意识地仰起头,目光穿透筒子楼前斑驳的梧桐枝叶,直抵苍穹。
天际,流云正依循着古老《步天歌》的韵律悄然重组,仿佛有只无形巨手在拨动天象。
忽然,一团浓重的积雨云被无形之力猛然挤压,瞬间坍缩、塑形,竟幻化出一个头戴盐巾、身形佝偻的老妪轮廓——正是民间传说中执掌盐脉的“盐婆”!
那云絮构成的模糊面容透着一股源自亘古的威严,她面向筒子楼,挥袖间洒下一阵赤红色的丹砂雨。丹砂雨点触地即凝,并未渗入泥土,而是瞬间化作数十个巴掌大小、结构精妙的微型浑天仪。
这些浑天仪以盐为骨,以丹砂为饰,齿轮环环相扣,发出极其细微却又精准无比的“咔哒”声。在这机械般的韵律中,竟幽幽飘荡出姑母唐春娥年轻时节做法事时吟唱的巫咒碎片:
“盐通幽冥,炁贯巴渝……”
空灵的女声与精密的机括声交织,宛如一场跨越时空的祭祀,在这黄昏时分诡异地回荡。
与此同时,守拙的感知世界也在急剧蜕变。
当他行走在矿区土路,脚下的碎石不再沉默。
其表面的纹理在他眼中自动蜿蜒盘绕,勾勒出模糊却暗合山川走向的炁脉图。
仰望天空,云朵的飘移轨迹,竟与他幼时听过的星宿传说隐隐对应,仿佛苍穹本身便是一幅巨大的星图。
矿井巷道里,弥漫的煤尘在矿灯斜照下,不再是令人窒息的污浊,而是如同亿万微光精灵,按照某种深奥的图谱律动。
飘散的硫磺结晶在光线中清晰投射出《逍遥游》的全文光影。
更奇异的是,他每一次呼吸,吸入的微粒竟在肺腑深处缓缓凝结成微小的盐偶,这些盐偶仿佛拥有生命,正演绎着古老祭祀巴蛇的傩舞姿态。
某个深夜,他看见下工矿工帽灯扫过的光柱里,竟有一艘量子态般的微型潜艇幽影浮动。他下意识伸手,指尖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那青铜兽首的虚影,与此同时,苏联专家维克多那生硬的中文断句,突兀地在他耳畔响起:
“盐是…时空的结晶…”
这些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异象,让守拙在日常劳作中时常陷入沉思。
他的眼神褪去了少年的惶惑,多了几分沉静的观察与思索,性格愈发内敛,仿佛正触摸到世界表象之下,那条奔涌着神秘能量的真实脉络。
待到夜色深沉,三人齐聚陋室。张瞎子此时进入一种玄妙的状态,他手持一根烧焦的柳枝,以墙为纸,以心为笔,在糊满旧报纸的墙面上勾勒《逍遥游》的意境。
他沙哑的嗓音讲述着远古秘辛,与绘制过程融为一体。
突然,煤油灯的焰心爆出一簇璀璨盐花。迸射的光影将张瞎子的背影巨大化、扭曲化地投在墙上——那影子竟诡异地呈现出三头六臂之相,每只手臂的手掌都结着不同的道家诀印,仿佛正在施展某种通天彻地的法术!
柳枝焦痕划过之处,墙皮内里竟缓缓渗出丹砂般的鲜红液体,液体流动、凝聚,显形的文字却并非原版《逍遥游》,而是一个被篡改的版本:
“北冥”变成了“巫峡”,“鲲鹏”化作了巴蛇吞盐的古老图腾,那图腾狰狞鲜活,几欲破墙而出!
“娃儿看仔细!”
张瞎子低喝一声,他那只独眼的瞳孔骤然分裂成六瓣梅花状,每一瓣都清晰映照出不同年代的场景碎片:
苏联专家下井、矿难瞬间、以及某些不为人知的密谈……沙哑的嗓音带着井下特有的混响,震得天花板的盐屑簌簌坠落。
这些盐晶在下落过程中自行结卦,落地时,竟精准拼出了一串属于七星局密档的俄文编号!
守拙骇然发现,张瞎子投在墙上的影子如同黑洞,正吞噬着光线——墙上报纸“改革开放”的标题被阴影蚕食褪色,渐渐显露出底下以暗褐色鱼血写就的、日期标注为1983年的井下事故日志残篇!
而另一边,二毛的军用水壶“咣当”倒地,壶中散装的烈酒泼洒出来。
酒液所到之处,地上的盐粒疯狂暴长,瞬间形成一片微缩的珊瑚状盐晶丛林。
每一根盐珊瑚的枝杈顶端,都悬挂着一枚米粒大小的微型青铜钟,无风自鸣,发出细碎清音,与张瞎子绘制的巴蛇图腾隐隐呼应。
二毛仰头灌酒,喉结剧烈滚动。酒液入喉,他的眼神不再仅仅是迷离,更添了一种仿佛能洞穿迷雾的锐利,他不再仅仅是在饮酒,更像是在进行一场与无形力量沟通的庄严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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