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道——!”
唐春娥的吼声如同淬了盐的鞭子,猛地抽在喧闹的空气上。
拥挤的人群像被无形之力劈开的潮水,生生裂开一道缝隙。
热浪裹挟着盐工们经年累月的汗酸与卤水的腥咸,扑面而来,那气味浓烈得仿佛能蚀穿鼻腔。
在这片混乱中,唐春娥逆流而前。
她那件褪色的蓝布衫衣角翻飞,枯瘦如竹枝的手指紧紧攥着一根银簪——那簪子并非饰物,簪身刻满细密的殄文,此刻正随着她的紧握,在空气中划出淡红色的微光轨迹,宛如烧红的铁线在灼烫现实与虚无的边界。
“姑!这到底是咋回事嘛!”
少年唐守拙脸色煞白,死死拽着姑母的衣角,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四周的惊呼、哭喊、杂沓的脚步声,混合着那股诡异的腥臭,几乎要将他吞没。
“莫啰嗦!跟紧!”
唐春娥头也不回,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脚步毫不停滞。
守拙被挤得踉跄,带着哭腔:
“我怕!阿妹咋个了?为啥子大家都像见了鬼!”
“比鬼还凶!”
唐春娥咬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
“是盐婆子缠身!弄不好要出人命!”
她眼神锐利如鹰,扫过一张张惊恐的面孔,最终定格在眼前。
只见刘家幺妹淑妹瘫在盐堆上,面无人色,嘴唇青紫。
她的身体间歇性地剧烈抽搐,每一次抽搐,都让身下的盐粒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周围的人群空出一圈,无人敢上前,只有恐惧在无声蔓延。
“这……这是咋了?”
小守拙捂住嘴,腿肚子发软。
唐春娥已蹲下身,银簪在淑妹身前快速划动,带起细微的风声。
她眉头紧锁,形成深深的沟壑:
“煞气入骨,盐婆借体!刚才我已经驱逐祂了,祂还在附近,必须解决不然麻烦大了!”
旁边一老盐工颤声道:
“唐大姐,这、这阵仗从来没遇到过啊!”
唐春娥豁然起身,目光扫视全场,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都莫愣着!听我吩咐!几个人去把东南西北四角的盐堆翻开细查,看有无异样!盐婆子的根脚,可能就藏在里头!”
“能行吗?”
有人迟疑。
“不行也得行!难道看着她死?”
唐春娥厉声喝道,“快去!”几个胆大的盐工应声而动。
“守拙,”她转向少年,“你守着阿妹,别让旁人靠近。我试试逼那东西出来!”
“晓、晓得了,姑。”守拙战战兢兢地挪到淑妹身边,眼睛瞪得老大。
只见唐春娥将银簪尾端的琉璃坠子含入口中,猛地一咬一拔!
簪身脱离坠子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陈年橘皮腐酸和铁锈腥涩的怪异气味骤然弥漫开来。
她用簪尖飞快划过自己布满老茧的掌心,一道血线浮现,血珠沁出,竟不滴落,而是凝在伤口边缘,颤巍巍地透着暗红。
奇异的景象随之发生。
方圆十数步内的盐堆,毫无征兆地开始簌簌作响,仿佛地底有巨物翻身。
盐粒如同受惊的虫群,剧烈跳动、蹦跶,在阳光下折射出无数刺眼的光点。
唐春娥手中的银簪散发出朦胧光晕,那血珠与无名指上的骨戒之间,仿佛产生无形的吸力。
围观的老盐工们见状,齐刷刷又退数步,脸色惨白如纸,这些见惯了风浪的汉子,此刻竟如惊弓之鸟,眼中满是敬畏与恐惧。
当唐春娥将掌心血珠猛地抹向骨戒时,戒面腾起的并非火焰,而是一簇幽冷如老灯泡钨丝断裂瞬间的蓝白色弧光!
与此同时,不远处胡会计偷偷藏匿的私酿苞谷酒坛里,酒液咕嘟冒泡,映出的紫光张牙舞爪,恍如旧时镇妖火刑燃起的邪火;
毕哑巴那匹拉盐的老马突然人立而起,凄厉长嘶,鞍鞯铜铃疯狂乱响,清脆的铃声竟压过了盛夏的蝉鸣,带来一片死寂般的诡异。
更骇人的是淑妹的变化。她锁骨处的皮肤下,九个蓝斑如活物般游走,一股类似黄桷树根泡烈酒的刺鼻气味从她周身散发出来。
原本痛苦翻滚的她渐渐平息,但脖颈上暴突的青筋却迅速萎缩,留下数道如同被浓盐水反复浸泡、风干后的蚯蚓状紫黑色痕迹,深深烙印在皮肤上。
刘幺妹悠悠转醒,眼神涣散。
刘老头扑上前,老泪纵横:“幺妹喔!你吓死阿爸了!”
“姑…这太吓人了!”小守拙声音发颤。
唐春娥面色凝重,盯着淑妹脖颈的痕迹:
“盐煞只是暂时退去,根子未除。那东西……还在附近。”
她转向检查盐堆的人:“有发现么得?”
一盐工气喘跑来:“唐大姐!西头那几堆盐,潮得反常,捏都捏不散!”
“就是那里!”唐春娥眼神一凛,“仔细翻!一寸也别放过!”
守拙忍不住道:“姑,我也去帮忙!”
“老实待着!”唐春娥断然拒绝,“那东西诡得很,你娃儿莫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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