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半透明的小蛇,每在他经络间游动一寸,他的后背肌肉就如同被生锈的钢丝球狠狠刮擦过,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
唐守拙的思绪猛然回溯到更早的源头——盐神庙!
他清楚地记得,童年时在废弃的盐神庙玩耍,曾捡到过一枚铜钱大小、异常剔透的六棱盐晶。
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那绝非普通的矿物结晶,而是一枚“盐脉之种”!
怕是当年他偷喝庙后那口咸苦井水时,这枚“盐种”便趁机顺水而下,悄无声息地溜进了他的五脏六腑,如同休眠的种子,直到他下井接触更浓烈的盐脉煞炁与经历生死劫难后,才被彻底唤醒,引发后续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诡变。
“张瞎子……你到底……把我领进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他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泪水混合着冷汗滑落。
脑海中无法控制地浮现出巷道里张瞎子那尊盐晶尸身的最后影像,以及那页被奇异血渍浸透、显现出古老盐道图的《南华经》残页。
药物的作用下,唐守拙抗眼皮沉重地合拢,渐渐陷入深睡眠。
而在他那被煤灰尘肺堵塞的肺泡最深处,那条蓝鳞盐蛇的“工作”从未停止。
它正奋力吞噬着一块尤为顽固、蕴含着多年累积的怨念与井下班组的集体恐惧的“黑痂”。由于吞噬的煞气过重,它原本幽蓝璀璨的鳞片,也因此被染上了一层不祥的灰败色泽。
“三娃儿!莫怕!”
恍惚间,母亲那熟悉又虚弱的声音,竟然清晰地在他意识深处响起,与输液管中药液一滴滴落下的节奏完全同步。
昏迷与睡梦的边界彻底模糊,幻象如开闸洪水般汹涌而至:
他“看见”母亲咳出的那口猩红血痰,落地后并未凝固,反而如活物般蜿蜒扭动,化作一条赤鳞小蛇,与此刻正在他体内游走的蓝鳞盐蛇遥遥相对,首尾隐隐相衔,形成一个完整的、阴阳循环般的闭环;
父亲唐国忠在下井前夜,因心神不宁失手打翻的那只家传黄铜罗盘,在虚空中疯狂旋转,罗盘表面的斑斑锈迹片片剥落,露出底下蚀刻的、并非寻常方位,而是《南华经·大宗师》篇的古老殄文;
细密的盐晶不受控制地顺着他全身的汗腺钻出皮肤,并非随意凝结,而是在他锁骨交汇处自发组合,凝成了一幅微微旋转的、完美的微型太极阴阳鱼图。
图中每一粒盐晶的棱面,都清晰地倒映着张瞎子那只独眼在最后时刻,瞳孔深处迸发出的、如古铜熔浆般的决绝光芒;
他无比清晰地“看见”张瞎子那佝偻的背影,在记忆的虚空中轰然炸开,不是血肉,而是化作万千璀璨的金色丝线——
那是老矿工从解放前颠沛流离,到数十载井下生涯中,呼吸过的每一口混杂着煤尘、瓦斯、盐卤与无数工友生息的气味,所沉淀成的、庞大而悲壮的“井下呼吸记忆”;
在唐守拙幻觉的视野里,这些遍布井巷的焦痕,被一层凭空浮现的、晶莹的盐霜镀膜覆盖后,竟连点成线,拼凑显现出一行行残缺却可辨的《南华经》文字,如同井壁自身在默默诵念……
“坐忘不是装莽!是让炁自己开口讲话!”
走廊深处,张瞎子那口音浓重、斩钉截铁的巴子话,如同炸雷般毫无征兆地响起。
这声音无视物理阻隔,穿透层层墙壁与房门,直直钻进唐守拙深度休眠的脑海最深处,将他最后一点试图逃避的安宁也彻底击碎,让他在昏迷的牢笼中也不得安宁,被迫直面那已开启的、通往未知盐脉秘辛的残酷征途。
喜欢重庆是头玄龟请大家收藏:(www.suyingwang.net)重庆是头玄龟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