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长庚的意识,如同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混沌之海中的一叶孤舟,失去了方向,失去了时间的感知。他感觉自己仿佛被溶解、被稀释,化作了最细微的粒子,散落在每一个角落,又仿佛被强行塞进了一个狭窄而陌生的容器里。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奇异的“同步感”开始出现。
他先是“听到”了一些模糊的声音,像是隔着厚厚的墙壁,有成年男子的低语,有清脆稚嫩的女童声。接着,他“感觉”到了温度——一种适宜的、带着阳光味道的温暖。然后,他“闻到”了淡淡的花香,混合着一种……书籍和旧木头的陈旧气息。
最后,是视觉。
眼前的黑暗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略显昏暗、但细节逐渐清晰起来的景象。
他首先看到的,是面前一道厚重的、墨绿色的丝绒窗帘。窗帘并未完全拉拢,中间留着一道约两指宽的缝隙。一道明亮的、带着尘埃飞舞的光束,从缝隙中透射进来,在他的“眼前”形成一道光柱。
他下意识地想要移动视线,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他的“视野”被固定住了!他就像是一个被囚禁在别人身体里的囚徒,只能被动地通过这双眼睛,观察着外界。
他“看”到,自己的视线(或者说,是这具身体主人的视线)正透过那道窗帘的缝隙,专注地投向窗外。
窗外,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不算宽敞但却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居民楼院子。院子里种着几棵高大的梧桐树,枝叶繁茂,在午后的阳光下投下大片斑驳的阴影。院子中央有个小小的花坛,里面开着些常见的月季和太阳花。几个老人正坐在树荫下的石凳上闲聊,远处传来孩子们隐约的嬉闹声。
而视线的焦点,牢牢锁定在院子靠近围墙的一小片空地上。那里,一个看起来约莫七八岁、身形略显单薄瘦弱的小男孩,正骑着一辆红色的儿童滑板车,绕着一个小小的花坛,一圈又一圈、不知疲倦地滑行着。小男孩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短袖T恤和卡其色短裤,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他抿着嘴唇,小脸因为运动而泛着健康的红晕,眼神专注地盯着前方地面,每一次蹬地、转弯,都显得十分认真,甚至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太相符的执拗。
当看清那个小男孩面容的瞬间,万长庚的意识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剧烈地震荡起来!
那张脸……那张稚嫩却已能看出清秀轮廓的脸……那双专注而明亮的眼睛……
那……那是……小时候的……我?!
巨大的荒谬感和眩晕感席卷了万长庚!他怎么会看到小时候的自己?!他现在在哪里?附身在谁的身上?!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而温和的、他无比熟悉的成年男子声音,在他“耳边”(或者说,是这具身体主人的耳边)响起,声音很近,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佳芊,看到了吗?楼下那个玩滑板车的男孩。”
万长庚心中再次巨震!这是……父亲万青山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清脆悦耳、带着小女孩特有糯音的回应响起,声音来自……他此刻正依附的这具身体!
“看到了,师父。他就是长庚哥哥吗?他玩滑板车的样子真认真呀!”
这个声音……万长庚想起来了!是陆佳芊!是那个在暴雨江边被父亲所救、并收为徒弟的小女孩陆佳芊!自己竟然……附身在了小时候的陆佳芊身上?!不,不是附身,这种感觉更诡异,更像是……自己的意识与她的感知完全同步、融合在了一起!我能看到她的所见,听到她的所闻,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她此刻的情绪——一种混合着好奇、认真,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亲近感。
“嗯,就是他,万长庚,我的儿子。”万青山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愧疚?“佳芊,你记住他的样子。从今往后,在你长庚哥哥的根骨觉醒、有能力自保之前,暗中保护他周全,就是你的责任。”
“好的,师父!佳芊记住了!”陆佳芊(或者说,与万长庚意识同步的陆佳芊)用力地点了点头,万长庚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小脑袋晃动的幅度和她语气中的坚定,“我一定会保护好长庚哥哥的!”
短暂的沉默。两人的目光(或者说,是万青山和陆佳芊的目光)都透过窗帘的缝隙,追随着楼下那个无忧无虑、重复着简单游戏的小小身影。
过了一会儿,陆佳芊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浓浓的不解:“师父,长庚哥哥是您的儿子,您那么厉害,为什么不教他修炼厉害的功法呢?那样他不是就能自己保护自己了吗?”
这个问题,似乎触动了万青山内心最深处的痛楚。万长庚(通过陆佳芊的感知)能清晰地听到父亲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极其轻微的叹息。空气中弥漫开一种沉重的氛围。
“不是不教……”万青山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沙哑和疲惫,“是……不能教。长庚他……天生的根骨……太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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