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绝对零度与微弱生命体征的对抗中,被拉长得近乎永恒。避难舱残骸内的温度已经降至连金属都仿佛要脆裂的程度,舱壁上凝结的霜花变成了厚厚的冰层,在偶尔闪烁的电路火花映照下,反射出幽蓝诡异的光。空气稀薄到了极限,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刀片,肺部火辣辣地刺痛,吸入的却只有冰冷的、带着金属和焦糊味的稀薄气体。
影刃斜靠在扭曲的舱壁上,仅存的右臂环抱着身体,试图保存最后一点热量。左臂依旧软软地垂着,断裂处已经麻木,但低温延缓了组织坏死和失血。他脸色青紫,嘴唇干裂出血,呼出的气息瞬间变成白雾,然后凝结成细小的冰晶落下。他的意识在昏沉与清醒的边缘徘徊,全靠顽强的意志力死死支撑。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强行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向星瞳和阿石,确认他们还“存在”。
星瞳在发出那异质信号后便彻底昏迷,气息微弱得如同一缕随时会断的蛛丝。她的精神力严重透支,身体又在高温灼伤和低温侵蚀的双重打击下濒临崩溃。影刃将仅剩的一点隔热材料盖在她身上,但效果微乎其微。她蜷缩在阿石身边,仿佛要将自己最后的热量传递给对方。
而阿石,依旧是这个冰冷地狱中最“异常”的存在。
他胸前的黑色方块已经不再闪烁,红色指示灯彻底熄灭,似乎最后的能量也耗尽了。但阿石本身的状态,却在这极致的寒冷与死寂中,发生着难以察觉的、更深层次的变化。
那层笼罩他全身的、无形的“定义之壳”,并没有因为外部环境的恶化而崩溃,反而似乎……变得更加“凝实”了?不,不是能量的凝实,而是一种“状态”的固化。在星瞳和影刃的感知(如果他们还有足够敏锐的感知力的话)中,阿石的存在感正在变得更加“稀薄”,同时又更加“坚固”。他仿佛正在从周围的环境中“剥离”出来,形成一个独立的、自我闭环的“系统”。
他体表的“冷白”色泽变得更加明显,皮肤下仿佛有极其微弱的、灰白色的光泽在缓缓流转,如同冰层下缓慢涌动的极光。眉心那枚寂灭之种的印记,依旧黯淡,但其轮廓却似乎比之前清晰了那么一丝,仿佛在低温下被“镌刻”得更深了。
最诡异的是,以阿石身体为中心,大约半米半径的范围内,温度似乎比周围其他地方……略微“稳定”那么一点点?虽然依旧冰冷刺骨,但那种仿佛要冻结灵魂的绝对低温侵蚀感,似乎被削弱了。这不是阿石在散发热量,而是他自身的“存在状态”,正在无意识地、极其微弱地“定义”和“抵抗”着外部环境对他个体“存在”的彻底“同化”与“冻结”。
他像一个被封在万年玄冰中的“卵”,外壳(定义之壳)正在适应并抵御极寒,内部(生命核心与寂灭之种)则陷入了最深沉的、近乎停滞的“蛰伏”。这种蛰伏,既是重伤濒死的无奈,也仿佛是一种……在极端条件下被触发的、本能的自我保护与“演变”?
影刃模糊地意识到这一点,但他已经无力去思考其中的奥秘。低温正在夺走他最后的热量和意识。他知道,如果没有任何改变,他和星瞳很快就会变成这残骸中的两具冰雕。而阿石……也许他能以那种诡异的状态“存活”更久,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却不同于之前电子嘀嗒声的、富有规律的震动,通过身下的金属结构,隐隐约约传入了影刃濒临麻木的感知中。
咚……咚……咚……
缓慢,沉重,带着一种金属疲劳的吱嘎声,仿佛是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从外部……靠近?或者……这残骸本身,正在与什么东西发生接触、碰撞?
影刃猛地一激灵,强行驱散脑海中的昏沉。他屏住呼吸(尽管这动作几乎让他窒息),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舱壁上。
咚……吱嘎……
声音更清晰了一些。确实是来自外部!不是幻听!
是残骸在漂流中撞上了其他碎片?还是……有东西在主动靠近这片死亡区域?
希望与警惕同时升起。影刃的心脏在冰冷的胸腔里剧烈跳动了几下,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艰难地挪动身体,试图找到一个观察孔或裂缝,看向外部。但避难舱严重变形,所有的观察窗都已破碎或被金属彻底封死,只有极少数细微的裂缝透进一丝绝对的黑暗。
他什么也看不见。
声音断断续续,时有时无。有时是沉闷的撞击,有时是悠长的金属摩擦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残骸表面刮擦、探索。
是友?是敌?
在经历了“灭世瞳光”和古老存在的窥视后,影刃不敢抱有任何侥幸。他右手悄无声息地握紧了那柄弯曲的短刃,尽管他知道,在这种环境下,面对未知的威胁,这柄短刃可能毫无作用。
时间在紧张的等待和极度的寒冷中一分一秒过去。外部的声音时远时近,并没有立刻对这残骸内部发起破坏性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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