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后父子两人径直走去首位行礼。
许忆春刚随着父亲行完礼,还未直起身,便被太后唤住。
“春儿,到皇祖母这儿来。”太后虽已年过六旬,却因保养得宜,面容仍如四十许人。
她眉眼间沉淀着岁月赋予的温柔,银丝整齐地绾成高髻,发间只簪一支素雅的凤头钗,却衬得通身气度雍容华贵。
许忆春乖顺地上前,太后握住他的手仔细端详。
那双手虽已生了皱纹,却仍柔软温暖,带着淡淡的檀香。
“瘦了。”太后蹙眉,指尖轻抚过他眼下淡淡的青影,“瞧瞧这小脸,下巴都尖了。”
许忆春笑着摇头:“皇祖母看错了,春儿近日都按时喝药,还胖了两斤呢。”他故意鼓起脸颊,惹得太后轻笑。
太后却不买账,转头看向一旁垂首而立的沈时岸:“岸儿,你是怎么照顾人的?”凤眸微眯,“哀家记得你可是日日往安王府跑,怎么春儿反倒清减了?”
沈时岸低头受训,玄色蟒袍下的肩背绷得笔直。
堂堂一国储君,平日里连更衣都有八名宫婢伺候,如今却被训得像个毛头小子——可当他抬眼看见许忆春偷偷冲他眨眼睛的模样,唇角不自觉扬起。
是了,他的小世子值得这般被珍视。
“孙儿知错。”沈时岸恭声道,“往后定当更加尽心。”
太后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轻拍许忆春的手背:“你呀,别总惯着他。”
许忆春耳尖微红,连忙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皇祖母,这是春儿给您准备的生辰礼。”
锦盒打开,里面竟是一对玲珑剔透的玉雕寿桃。
桃子不过拇指大小,却雕得栩栩如生,连绒毛都清晰可见。
最妙的是,在阳光下细看,桃身内里竟暗藏着一幅微雕——正是太后当年与幼时沈时岸、许忆春在御花园玩耍的场景。
“这……”太后惊讶地接过,指尖轻颤,“这是春儿亲手雕的?”
许忆春不好意思地点头:“跟爹爹学了没多久,唯恐皇祖母不嫌弃。”他指着其中一个桃子上的小缺口,“这里刻坏了一点,就用金粉补成了蝴蝶……”
太后忽然红了眼眶,将玉桃紧紧贴在掌心:“好孩子……这是哀家收到最好的寿礼。”她摩挲着许忆春的发顶,忽然瞪向沈时岸,“学着点!”
沈时岸苦笑应是,却在太后转身时,悄悄勾住了许忆春的小指。
阳光穿过殿宇,将三人身影拉得很长,宛如一幅温馨的祖孙图。
太后看完就到皇后了。
踏入坤宁宫时,鎏金熏炉里正燃着安神香。
皇后一袭正红色凤袍端坐在上首,发间九凤衔珠步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见许忆春进来,她眉眼间的威严顿时化开三分。
“臣见过皇后娘娘。”许忆春刚要行礼,就被一双染着丹蔻的手扶住。
“快起来。”皇后拉着他坐到身旁,指尖拂过他衣襟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本宫听说你前些日子又病了?太医院那群废物……”她从案几上取过一只鎏金食盒,“这是江南新进的燕窝,最是养人。”
许忆春乖巧接过,眼尾弯成月牙:“谢娘娘挂念,已经大好了。”他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个香囊,“这是用安神菊配的,夜里挂在帐中能安眠。”
皇后接过香囊,眼底闪过一丝动容。
她忽然压低声音:“今日六皇子也来了,你……”
“臣晓得。”许忆春眨眨眼,“绝不乱跑。”
皇后笑着戳他额头:“鬼灵精。”
最后是皇上。
皇帝的御案前堆着如山奏折,见许忆春进来,朱笔一顿:“哟,小狐狸来讨赏了?”
许忆春也不客气,笑嘻嘻地凑上前:“陛下圣明。”他指着案上那盘水晶葡萄,“春儿想要这个。”
“出息。”皇帝笑骂,却亲手摘了最饱满的一串给他,“听说你给太后雕了对寿桃?怎么,朕就没有?”
许忆春从怀中掏出个精巧的玉镇纸:“哪能忘了皇伯伯?”镇纸雕成卧虎状,虎睛用的却是罕见的黑曜石,威严中透着灵动,“虎啸山河,祝陛下威震四方。”
皇帝龙颜大悦,当即赏下南海进贡的夜明珠一对。
许忆春谢恩时,瞥见御案角落的奏折上赫然写着六皇子请增兵北境的字样,眸光微闪。
暮色四合时,千盏宫灯次第亮起。
麟德殿内金碧辉煌,百官按品阶端坐。
殿中央铺着波斯进贡的金丝毯,十二名舞姬正跳着《霓裳羽衣曲》,水袖翻飞如云霞 ;鎏金蟠龙柱上缠绕着新鲜藤萝,散发着淡淡清香。
每位宾客案前皆设九道御膳:玲珑牡丹鲙、凤凰胎(鸡脯肉拌鱼白)、雪婴儿(豆苗贴田鸡)、金银夹花(蟹黄蟹肉卷)……
金丝楠木的宴席案几在殿中铺展开来,太后端坐于九凤朝阳的主位,满头银丝绾成高髻,一支累丝嵌宝的金凤步摇垂落额前,在烛火下流转着威严的光晕。
皇帝居于太后左侧,一袭明黄龙袍衬得面容肃穆,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案几上的和田玉酒盏;皇后则坐在太后右侧,正红凤袍上的金线牡丹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端庄雍容的眉宇间含着恰到好处的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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