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庞大的幸存者队伍最终在距离方悦音藏身的岩石缝隙和方夜音隐匿的枯木林都不算太远的一片地势相对平缓、靠近水源的开阔地带停了下来。
短暂的休整和规划后,沉寂了太久的冰原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喧嚣打破。
伐木的声响最先传来。不再是零星的、小心翼翼的砍斫,而是持续不断的、带着明确目的性的斧锯交响。粗壮的、在严寒中幸存下来的耐寒树种被一棵棵放倒,发出沉重的、轰然倒地的闷响,惊起飞鸟无数。
紧接着是更密集的敲打声、夯土声、吆喝声…人们开始清理积雪和废墟,丈量土地,打下地基,竖起梁柱。简易的工棚和窝棚最先搭建起来,然后是更坚固的木屋雏形。空气中弥漫着新鲜木料的清香、泥土的腥气,以及久违的、属于人类集体劳作的汗水和生机。
一个幸存者基地,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从这片解冻的废墟之上拔地而起。
方悦音站在岩石缝隙的入口,远远地望着那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心情复杂难言。她看到人们脸上带着疲惫,却也有了一种近乎麻木的专注和希望。看到孩子们在临时清理出的空地上追逐嬉戏,发出久违的、略显生疏的笑闹声。看到袅袅炊烟从新建的烟囱中升起,带着食物的香气飘散开来,勾动着她沉寂已久的味蕾和…对“正常”生活的遥远记忆。
安全。温暖。社群。这些她几乎已经放弃奢望的东西,此刻就具象化地呈现在不远处,触手可及。
她的脚步下意识地向前挪动了一小步。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股冰冷刺骨的、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能量波动,如同无形的针,猛地刺入她的感知!
方悦音身体一僵,猛地停下脚步,脸色瞬间苍白。她不必回头,也能清晰地“看到”枯木林深处,那双死死锁定着她的、燃烧着幽暗紫焰的眼眸。那目光里充满了不容错辨的占有、恐慌,以及一种近乎毁灭性的威胁——仿佛她再敢向前一步,就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她毫不怀疑,如果她真的走向那个基地,方夜音会毫不犹豫地摧毁那里,用最疯狂、最惨烈的方式,将她重新拖回那个只有彼此的、黑暗的巢穴。
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微弱的向往和勇气,瞬间被冰冷的恐惧碾碎。她缓缓收回脚步,退回阴影深处,心脏因后怕而剧烈跳动,指尖冰凉。
她终究…还是被囚禁着。无形的锁链从未真正解开。
枯木林中,方夜音周身的狂暴能量缓缓平息,但紫色的眼眸依旧如同最危险的猛兽,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姐姐的方向,以及远处那个正在扩张的、充满“威胁”的人类据点。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抠抓着树壁,留下深深的刻痕。
那些吵闹的、聚集在一起的虫子!他们想用那些脆弱的木头房子吸引姐姐!他们想从她身边夺走姐姐!
毁灭的冲动在她血液里尖叫。但她死死咬着牙,强迫自己忍耐。她记得姐姐的话,记得姐姐那双冰冷决绝的眼睛。
不能动手…不能吓到姐姐…要等…要忍耐…
可看着姐姐方才那下意识向前的一步,她的心就像被最锋利的冰凌反复穿刺,疼得几乎要发狂。
基地的建设并未因这对姐妹无声的对峙而有丝毫停滞。几天功夫,一片初具规模的木结构建筑群已经轮廓分明。
了望塔被搭建起来,简易的围栏圈出了基地的范围,甚至开辟出了一小片试图种植耐寒作物的土地。
人类重新扎根的顽强生命力,在这片死寂的冰原上,显得格外醒目,也格外…刺眼。
方悦音依旧每日远远望着,像一只被困在岸边的鱼,望着近在咫尺的水源,却不敢越雷池半步。希望和绝望两种情绪,日夜撕扯着她的内心。
方夜音则像一尊沉默的、日益焦躁的守护恶龙,盘踞在她的宝藏旁,警惕着所有觊觎者,也被自己那无法控制的、灼人的占有欲折磨得痛苦不堪。
日子在一种诡异的平衡中流逝。幸存者基地的规模日益扩大,人声和劳作声成了这片冰原上新的背景音。方悦音依旧蜷缩在她的岩石缝隙里,像一只被无形锁链拴住的惊弓之鸟,既渴望靠近那片代表着安全和“正常”的灯火,又恐惧着身后枯木林中那双时刻监视着她的、偏执的眼睛。
她变得更加小心谨慎,尽量减少外出活动,只在夜深人静、基地那边也沉寂下来时,才敢悄悄溜出来,收集一些微不足道的苔藓或融雪。
然而,她低估了人类重建家园时的扩张速度和…警惕性。
这天黄昏,天色比往常更暗一些,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下来,预示着又一场风雪即将来临。方悦音趁着这昏暗的天色,小心翼翼地摸向一片离基地稍远、她之前发现过一些耐寒浆果丛的低矮灌木林,希望能找到一点可以补充维生素的食物。
她太过专注于搜寻那些干瘪的浆果,太过紧张地留意着基地方向的动静,以至于忽略了身后…以及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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