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夜音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她看着姐姐脖颈上那脆弱的曲线,又低头看看自己缠绕着紫电的指尖,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在她脑中炸开。
项圈?绳子?
姐姐在求她,用那样悲哀的眼神,求她给她戴上更深的枷锁。可为什么……为什么她感觉不到丝毫掌控的快感,反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原来的……夜音?”她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词,眼神空洞地扫过这个由她和巨树共同构筑的洞穴。那些发光藤蔓编织的床榻,那颗永不停歇搏动的心脏,那些在美梦中沉沦的“收藏品”……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保护姐姐,为了保护这个“家”吗?
可姐姐说,她要的不是这些。
她要的是那个……会为她擦汗,会因为她受伤而哭的……“原来的夜音”。
那个夜音……在哪里?
方夜音猛地抱住自己的头,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脑海中有无数画面在疯狂闪烁——飓风中姐姐被撕扯开的手,雪原上无尽的寻找和绝望,还有那些试图伤害姐姐、被她撕成碎片的变异体……恐惧、愤怒、疯狂……这些情绪如同黑色的潮水,将那些温暖的、属于“原来”的记忆碎片冲击得七零八落。
“不……不是这样的……”她踉跄着后退,撞在冰冷的洞壁上,藤蔓因为她情绪的剧烈波动而疯狂舞动,“我在保护你……我在爱你啊姐姐!”
她对着方悦音嘶喊,像是在说服对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方悦音没有再哀求,也没有再说话。她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泪水已经流干,只剩下那双空洞而悲伤的眼睛,依旧望着方夜音。那眼神像一面镜子,清晰地映照出方夜音此刻的疯狂和狼狈。
方夜音被那眼神刺痛了。她受不了姐姐这样看着她。她冲回床榻边,手指颤抖地触碰到束缚着姐姐手腕的藤蔓。那藤蔓传递来温顺和依赖的意念,仿佛在询问是否需要收紧。
但这一次,方夜音没有下达指令。
她看着姐姐手腕上那圈明显的红痕,看着那因为长期禁锢而显得有些苍白无力的手指,一个清晰的认知猛地撞进她混乱的脑海——
她在让姐姐痛苦。
不是敌人,不是外人,是她自己。她正在用自己扭曲的“爱”,一寸寸地扼杀她最想保护的人。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她脑中浓重的偏执迷雾。
“啊——!”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不是出于愤怒,而是出于一种濒临崩溃的恐惧和自我厌恶。
随着这声尖叫,她手腕上的紫色纹路光芒暴涨,一股不受控制的强大能量以她为中心爆发开来!
轰!
禁锢着方悦音四肢的藤蔓,在这股能量的冲击下,应声而断!
那些断裂的藤蔓像受伤的蛇一样迅速缩回地下,留下方悦音的手腕和脚踝上清晰的勒痕,以及……久违的、冰冷的自由。
方悦音愣住了,她几乎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她试探性地动了动手指,然后是手腕,再然后是手臂……没有任何阻碍。她撑起虚软的身体,长时间的被禁锢让她肌肉无力,险些跌回去。
方夜音怔怔地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又看看终于能够自由活动的姐姐,眼中的紫芒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明灭着。她脸上的疯狂褪去,只剩下大片大片的茫然和无措,像个不小心打碎了至宝的孩子。
“姐姐……”她喃喃着,下意识地向前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又害怕地缩回,“我……我……”
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只是看着姐姐手腕上那刺目的红痕,感到一阵阵尖锐的心悸。
方悦音坐在床榻边,缓缓活动着僵硬麻木的四肢,冰冷的空气接触到长期被覆盖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她没有立刻尝试逃跑,甚至没有去看出口的方向。她只是抬起头,看向那个站在不远处,显得无比慌乱和脆弱的妹妹。
洞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巨树似乎也因为宿主突如其来的崩溃而陷入了停滞,心脏的搏动变得缓慢而微弱。
方夜音就站在那里,像个迷路的灵魂,看看自己造成的一切,又看看终于获得“自由”却依旧满身伤痕的姐姐,第一次,对自己坚信不疑的一切,产生了天崩地裂般的动摇。
自由的感觉冰冷而陌生。方悦音坐在床沿,轻轻揉着发麻的手腕,那上面紫红色的勒痕清晰可见。她没有动,没有试图冲向那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出口,只是静静地坐着,像一尊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的雕塑。
方夜音站在原地,身体微微发抖。她看着姐姐手腕上的伤痕,那些痕迹仿佛不是印在姐姐身上,而是烙在了她的视网膜上,烫得她眼睛生疼。断裂的藤蔓蜷缩在角落,像一条条死去的蛇,提醒着她刚才那失控的瞬间。
“对……对不起……”
这两个字艰涩地从她喉咙里挤出来,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她从未道过歉,在她的认知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都是为了“爱”。可此刻,看着姐姐那沉寂的侧影和刺目的伤痕,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如同毒藤般第一次缠绕上她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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