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悦音的手指轻轻抚过方夜音眼下的淡青，叹了口气。她坐起身，薄毯从肩头滑落，立刻被妹妹重新拉高裹紧。
我去生火。方悦音刚要起身，就被轻轻按回床上。
我来。方夜音已经下床，动作比平时慢了些许，带着一夜未眠的滞涩。她走到壁炉前，指尖跃起一簇稳定的电火花，精准点燃了昨晚备好的干柴。
火焰欢快地跳动起来，驱散了室内的寒意。方夜音却仍站在原地，背对着床铺，肩线微微紧绷。
怎么了？方悦音轻声问。
方夜音沉默片刻，转身时眼里带着罕见的犹豫：昨晚...我是不是抱得太紧了？她的目光扫过姐姐的手腕，那里有一圈极淡的红痕，我可能...还是控制不好力道。
方悦音低头看了看手腕，随即伸出双手：过来。
方夜音迟疑地走近，在床边坐下。方悦音拉起她的右手，轻轻放在自己腰侧。
这里，她引导着妹妹的手，是安全的力道。
接着，她将那只手移到后背：这里可以再用力一些。
最后，她让方夜音的手环住自己的肩膀：这里，像昨晚那样就很好。
方夜音的指尖微微颤抖，像是在重新学习一种陌生的语言。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极度克制，生怕伤到怀中的人。
感受我，方悦音轻声指引，感受我的呼吸，我的心跳。当你觉得它们变得急促，就是该放松的时候。
方夜音闭上眼，全身心投入到这个学习中。她发现当自己完全专注时，能清晰地感知到姐姐身体最细微的变化——肌肉的松弛，血液的流动，甚至情绪起伏带来的体温变化。
明白了。她睁开眼，眸中的不确定已经散去。这一次，她的拥抱恰到好处，既给予安全感，又不会造成负担。
炉火噼啪作响，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方夜音忽然将脸埋进姐姐发间，声音闷闷的：我会学会的。所有关于姐姐的事，我都会好好学会。
方悦音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在安抚一个认真学习的孩子。在这个清晨，她们又找到了一种新的平衡——不是力量的对抗，而是温柔的磨合。
炉火渐弱时，方夜音忽然直起身。等等。她说着走向储物间，翻找片刻后拿着针线盒回来。
方悦音认出那是母亲留下的旧物，盒盖上还留着小时候不小心磕碰的痕迹。方夜音打开盒子，指尖轻抚过那些排列整齐的线轴，最后选了一卷深蓝色的线。
转过去。她跪坐在姐姐身后，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腼腆。
方悦音顺从地转身，感觉到妹妹的手指轻轻梳理她的长发。方夜音的动作生涩却异常专注，将那些散落的发丝拢在一起，用新裁的布条仔细束好。
好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完成杰作般的满足。
方悦音伸手摸了摸，发现是个工整的马尾，束发的位置不松不紧，正好不会扯痛头皮。她转身看向妹妹，发现方夜音正盯着自己的指尖出神——那里还缠着几根断落的发丝。
掉了很多吗？方悦音轻声问。
方夜音摇头，小心地将那些发丝收拢在手心。都是我的。她喃喃自语，像是发现了什么珍贵的宝藏。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将她们笼罩在暖融融的光晕里。方夜音忽然站起身，在屋里翻找起来。最后她找到一个空玻璃瓶，仔细地将那些发丝放进瓶中。
你在做什么？方悦音忍不住问。
方夜音将瓶子举到阳光下端详，发丝在玻璃瓶中泛着柔和的光泽。这样就不会弄丢了。她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方悦音望着妹妹专注的侧脸，忽然明白这份偏执的收集背后藏着怎样的不安。她伸手取过瓶子，在方夜音疑惑的目光中，从自己发尾又剪下一小缕，轻轻放进瓶中。
现在够了。她将瓶子放回妹妹手中，它们会互相作伴。
方夜音怔怔地看着瓶中交织的发丝，眼眶微微发红。她紧紧握住瓶子，像是握住了全世界最珍贵的承诺。
窗外，新播的菜种正在土里悄悄生长，围栏里的小动物在温暖的窝中安睡。而屋里，两个灵魂在晨光中找到了属于她们的归处——不是谁依附谁，而是像瓶中交缠的发丝般，彼此缠绕，彼此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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