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细密地敲打着护林站的铁皮屋顶,奏出舒缓的乐章。方夜音站在屋檐下,伸着手,任由雨水从指缝间流淌。她的目光落在院子角落一丛湿漉漉的野草上,那里有只灰扑扑的野兔正在避雨,鼻尖轻颤,红宝石般的眼睛警惕地转动。
方悦音端着一杯热水走来,顺着妹妹的视线望去,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别吓跑它。”她轻声说,将杯子递给妹妹。
方夜音接过杯子,暖意透过杯壁传来。她没有喝,反而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撮早上剩下的燕麦片,轻轻放在离野兔不远不近的石板上。她的动作极其缓慢,带着一种捕食者般的耐心。
野兔受惊般向后一跳,缩进草丛深处。方夜音不为所动,只是维持着蹲姿,目光沉静地等待着。
“它不会过来的。”方悦音也蹲在她身边,雨水打湿了她的裤脚。
方夜音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它会。”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只要让它知道,这里安全,有食物,而且……”她顿了顿,“没有别的选择。”
果然,几分钟后,那只野兔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快速叼起一片燕麦,又迅速缩了回去。方夜音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
接下来的几天,方悦音发现妹妹的行为变得有些古怪。方夜音不再专注于练习攻击性的电光,反而花更多时间在院子里。她用废弃的木料和铁丝搭了一个简易的围栏,不大,但足够牢固。她收集新鲜的草叶、干净的清水,甚至分出一部分她们宝贵的蔬菜存粮。
围栏里渐渐有了“住户”。除了那只灰兔,还有两只懵懂的松鼠,甚至有一只翅膀轻微受伤、无法长途飞行的山雀。方夜音对待它们的方式出奇地一致:提供充足的食物和水,但绝不给予自由。围栏的门总是关着的。
方悦音看着妹妹蹲在围栏外,安静地观察着里面的小生命。方夜音的手指偶尔会无意识地划过铁丝网,发出细微的嗡鸣,指尖有微弱的电光流转,仿佛在无声地宣示着所有权。
“为什么把它们关起来?”方悦音终于在一个傍晚问出口。夕阳将方夜音的侧脸染成暖金色,却没能软化她眼底的某种执拗。
方夜音没有立刻回答。她伸出手指,那只灰兔犹豫了一下,竟慢慢跳过来,小心翼翼地嗅了嗅她的指尖。这一幕让方悦音感到一丝莫名的寒意——这些野生的生物,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竟对妹妹卸下了防备。
“它们需要保护。”方夜音的声音平静无波,“外面太危险了,变异体,饥饿,恶劣的天气……在这里,它们能活下去。”她的指尖轻轻蹭了蹭灰兔的鼻尖,灰兔没有躲闪。
“但它们失去了自由。”方悦音轻声说。
方夜音终于转过头,看向姐姐。她的眼睛在暮色中深不见底。“自由?”她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活着才最重要,姐姐。安全地、确定地活着。”她的目光落在方悦音身上,那份专注几乎化为实质,“只要在我划定的范围内,它们就是安全的。我会给它们一切需要的。”
她站起身,走向方悦音,自然而然地拉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她的皮肤微凉,带着雨后青草的气息。“就像我对姐姐一样。”她低声说,眼神纯粹得令人心慌,“我会给你我能给的一切,保护你,让你不受伤害。只要……”
她没有说下去,但方悦音听懂了那个未尽之言。
只要你不离开这个范围。
只要你在我的视野里。
只要你是我的。
方悦音看着围栏里那些被照料得很好、却再也无法回归山林的小生命,又感受到脸颊上妹妹微凉的触碰。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蔓延——是温暖,是不安,也是一种清晰的认知:妹妹用铁丝网为这些小动物构筑的围栏,与用她的爱与保护为自己构筑的世界,本质并无不同。
都是精致的牢笼。
而她,似乎早已习惯了笼中的空气。
这天清晨,方悦音不是被阳光或鸟鸣唤醒,而是被身边不寻常的高热烫醒。方夜音蜷缩在她怀里,浑身滚烫,平日里清冷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而浅弱。
“夜音?”方悦音心头一紧,轻轻拍她的脸颊。
方夜音艰难地睁开眼,眼神涣散,往日锐利的黑眸此刻蒙着一层水雾,显得脆弱不堪。“姐姐……”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本能地往方悦音怀里钻,寻求着熟悉的温暖和庇护,“冷……”
方悦音立刻起身,打来凉水,浸湿毛巾敷在妹妹额头上。她握住妹妹的手,试图调动治愈能力,却发现那股温暖的涓流这次遇到了阻碍。方夜音体内仿佛有一股混乱而灼热的能量在四处冲撞,排斥着她的安抚。
“没事的,没事的……”方悦音一遍遍低声安抚,用毛巾仔细擦拭妹妹滚烫的脖颈和手臂。方夜音乖顺地任由她摆布,像只受伤的小兽,只是偶尔因不适而发出细微的呜咽,手指紧紧攥着方悦音的衣角,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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