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朱立生脸上那股标志性的憨厚笑容一点点敛去。
表哥田娃的话不多,但每个字都像锤子,一下下砸在他心口上。
县里来的,很重要,空出最好的钓位。
这三句话串联起来,一个清晰的画面瞬间在他脑海里成型。
他转身快步冲回院子,一股混合着金钱味的喧嚣热浪扑面而来。
小舅妈朱凤正被七八个腆着肚子、戴着大金链子的老板围在中间,她单手叉腰,另一只手高高举着手机,唾沫横飞,嗓门比村头的大喇叭还响。
“排队!都给老娘排队!想钓刀鱼的,先交钱登记!一百万一个黄金会员,先到先得!”
她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一丝被众人追捧的得意,继续吹嘘:“我跟你们说,我们家生子说了,这刀鱼金贵着呢!
水里的软黄金,一条就能在县城换套房!能不能钓上来,就看你们各自的祖坟冒不冒青烟了!”
她这套朴实无华中带着诅咒意味的推销话术,让几个身价不菲的老板脸皮直抽抽。
一个刚转了一百万的老板忍不住皱眉:“老板他小舅妈,这会员我们办了,你总得给个准话,什么时候能钓吧?
我们这大老远跑过来,时间也很宝贵啊。”
“急啥?”朱凤眼睛一瞪,“好饭不怕晚!好鱼更不怕晚!
你们城里人就是没耐心,钓鱼讲究的是个心平气和……”
“我再加二十万!现在就让我进去行不行!”另一个大肚子老板显然不想听她唠叨,直接想用钱砸开路。
“不行!”
朱凤把腰杆挺得笔直,义正言辞地拒绝!
“说一百万就是一百万,咱是诚信经营,不能搞那些坐地起价的骗人把戏!坏了我们巨物塘的名声!”
看着手机上不断跳出的转账提醒,朱凤乐得满脸放光,正要再即兴发挥几句,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一把将她的手机拿走。
“舅妈!”
朱立生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拇指一划,直接开启了飞行模式,然后把手机揣进了自己兜里。
“哎呦!生子你干啥玩意儿?正收钱呢!”
朱凤被打断了日进斗金的高光时刻,脸上写满了不快,伸手就要去抢。
朱立生手一抬,避开了她,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喧闹的院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会员登记,全部暂停!”
他目光扫过那几个面面相觑、一脸错愕的老板,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不容商量的决断:
“各位老板,真不好意思,钓场这边临时有点紧急情况要处理。
会员的事,等明天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另外,黄金塘起码得一星期后才能正式运营,在这期间,凡事办理黄金会员的,都可以免费先钓普通塘。
今天已经办好的,我们都认,明天优先安排。”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转身走向另一边,正在忙着收现金的大姑身边。
朱立生也是无语,这年头,还真有人直接拉上百万现金招摇过市的。
哪怕用点钞机数钱,也不是个轻松活。
这给人数的,能累死个人,好在大姑平生爱好之一,就是“数钱数到手抽筋”,一般人还真扛不住。
“我算算啊……这又是一百万……我的个娘哎,今天怎么也上千万了吧?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大姑数得满头大汗,嘴里念念有词。
“大姑,别数了!”
朱立生走过去,沉声道:“把这些现金找个地方锁好!跟我走,有要紧事!”
朱全香被他严肃的样子吓了一跳,她紧紧抱着怀里沉甸甸的蛇皮袋,像是抱着自己的命根子!
紧张地问:“咋啦生子?出啥事了?是不是……是不是田娃他……”
在她心里,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跟在县城里上班的儿子扯上关系。
“跟哥没关系,是好事。”
朱立生压低声音,“县里来人了,点名要来咱们这钓鱼。哥让咱们拿出最高规格,好好招待!”
“县里来人?!”
一听这话,大姑的脸色“唰”地就变了。
她虽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儿子田娃平日里有意无意的提点,让她比谁都清楚“县里来人”这四个字的分量。
“哎呦我的娘!那可怠慢不得!我这就去!我这就去把屋里收拾干净!”
她抱着钱袋子,手忙脚乱地就往屋里冲,差点被门槛绊倒。
看着大姑这个“财务主管”毫无章法的样子,朱立生心里叹了口气。
这草台班子,关键时刻真指望不上。
看来得尽快给他们配专业的副手了,否则总给人一种草台班子的感觉。
想了想,他掏出手机,先拨给正在工地上监工的小舅刘文强。
“小舅!别管那破挖掘机了!
马上带几个手脚麻利的,把东头水最深、风景最好的那个钓台给我清出来!
周围两百米,全部拉上警戒线,除了我,谁也不准靠近!快!”
挂断电话,又立刻拨给二姑父江永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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