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岛的发现,如同在浓雾中撕开了一道口子,让扑朔迷离的沿海乱象有了一个实在的锚点。沈暮辰当机立断,决定亲自前往黑石岛勘察。
他拒绝了陈提督调派大队人马随行的建议,只挑选了二十名精于水战、陆战且擅长追踪侦察的精锐,分乘两艘伪装成普通商船的快船,在薄暮时分悄然驶离港口,借着夜色掩护,向黑石岛方向驶去。
海面平静无波,夜空繁星点点,唯有船首破浪的声响与海风的低吟。沈暮辰站在船头,望着前方黑暗中逐渐显现出轮廓的、如同狰狞巨兽般匍匐在海上的黑石岛,面色沉静,心中却警惕万分。直觉告诉他,这座看似荒凉的岛屿,很可能隐藏着“尊主”海上势力的秘密。
子夜时分,船只悄然停靠在岛屿背风处一处隐蔽的礁石湾。留下数人看守船只并负责接应,沈暮辰率领其余人,换上深色水靠,携带短刃、弓弩、绳索及必要的照明和工具,悄无声息地涉水上岸。
岛屿不大,却怪石嶙峋,植被稀疏,夜风中带着浓重的海腥和一种若有若无的、类似硫磺的怪异气味。按照情报指示,他们很快找到了那个被发现的简陋窝棚。
窝棚以树枝和帆布搭建,低矮潮湿,显然只是临时栖身之所。沈暮辰示意众人散开警戒,自己与两名擅长追踪的队员进入棚内。棚内空间狭小,地上铺着干草,散落着几个水囊、一些吃剩的鱼骨和果核。角落里堆放着几件破烂衣物,式样混杂,有中原短打,也有类似倭寇的绑腿。最引人注目的是棚壁内侧,用炭黑或某种暗红色颜料画着数个扭曲的符号,与劫杀案现场遗留的符号如出一辙。棚外不远处,发现了篝火的余烬和几个被丢弃的空瓷瓶,瓶内果然残留着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大人,看这里。”一名队员在窝棚后方一块略平整的岩石下,发现了一道被刻意用碎石和苔藓掩盖的缝隙。缝隙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向内望去,黑黢黢一片,深不见底,一股更加明显的、混合着硫磺、血腥和腐朽气味的阴风从内吹出。
“是洞穴。”沈暮辰目光一凝。他取出一支特制的、光晕微弱却持久的荧光石,率先侧身钻入缝隙。缝隙初入狭窄,前行数丈后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天然的溶洞!洞内曲折幽深,钟乳石倒垂,地面湿滑,空气中那股怪味更加浓烈。
沈暮辰示意队员点燃火把(已用特制罩子减弱光芒),小心探查。洞穴蜿蜒向下,似乎通往岛屿深处。沿途不时可见人工开凿或搬运的痕迹,有些石壁上也刻有那种诡异的符号。
前行约一炷香时间,前方隐约传来水声和……一种低沉的、仿佛无数人窃窃私语般的嘈杂声?声音极其微弱,混杂在水滴石穿的声音里,几不可闻。
沈暮辰抬手示意众人止步,屏息凝神。那窃窃私语声似乎是从洞穴更深处传来,忽高忽低,腔调古怪,并非中原语言,也非倭语,倒像是几种不同语言的混杂,间或夹杂着几声痛苦的呻吟或癫狂的呓语。
“前面有人,很多。”沈暮辰压低声音。他示意队员们熄灭多余火把,只留两支用罩子严密遮挡光芒的,继续悄声前进,并将弓弩上弦,短刃出鞘。
又转过两个弯角,前方出现了微光!并非火光,而是一种幽绿色的、仿佛鬼火般的光晕,从一处较为开阔的洞厅中透出。那诡异的私语声和呻吟声也清晰了许多。
沈暮辰等人隐蔽在洞壁阴影后,小心探头向洞厅内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这些久经沙场的精锐也禁不住头皮发麻,倒吸一口凉气!
洞厅约有半个校场大小,中央是一个浑浊的、不断冒着气泡的浅水潭,潭水泛着诡异的暗绿色荧光,正是光线的来源。水潭周围,或坐或卧着三四十人!这些人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眼神呆滞或狂乱,口中念念有词,正是那私语和呻吟的来源。他们中有中原人面孔,也有倭人、乃至肤色更深、轮廓迥异的番人!更令人骇然的是,其中不少人身上带着新鲜或陈旧的伤痕,有些人的手臂、胸口甚至脸颊上,还用某种颜料绘制着与窝棚、劫杀案现场相同的诡异符号!
而在水潭对面,靠近洞穴更深处通道口的位置,矗立着一个简陋的石台。石台上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骨制器具,以及几本摊开的、颜色陈旧的皮书。石台旁,站着三个人。
为首者,赫然正是卢家长子描述的那个“左手不便”的游方道士!此刻他未着道袍,而是一身深灰色劲装,身形清瘦,面色在幽绿荧光下显得惨白诡异。他左手果然蜷缩在袖中,只用右手握着一支骨笔,在一张摊开的兽皮上勾勒着什么,口中低声念诵着晦涩的音节。
他身旁两人,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腰佩倭刀,显然是倭寇头目;另一个则是个金发碧眼、身着古怪拼接服饰的西洋番人,手里把玩着一把镶嵌宝石的短匕。
“……时辰将至,血引已足,‘海眼’将开……”那道士(或者说,伪装成道士的妖人)停下笔,抬头看向水潭中那些浑浑噩噩的人,眼中闪烁着狂热而残忍的光芒,“只需‘主祭’之魂与‘龙魂印’残力为引,便可贯通阴阳,接引‘尊上’所需之‘地煞阴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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