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辰再次抵达东南时,沿海的气氛比之上次平定倭患后更为凝重。虽然大规模的战乱已平,市舶恢复,但一种无形的恐慌如同海雾般弥漫在港口城镇之间。陈提督(原陈副将)率属官在码头迎候,脸上并无大捷后的轻松,反而忧色重重。
“大人,您可算来了。”陈提督引沈暮辰进入水师大营,屏退左右后,才压低声音禀报,“那支不明船队行踪越发诡秘,有时在琉球以东游弋,有时又逼近我浙阳、闽州外海,却始终不与我水师正面接触,偶遇即远遁,船速奇快。末将派快船追踪数次,皆被其借助复杂水道或突然升起的大雾摆脱。”
“可曾看清船队细节?船型、旗号、人员样貌?”沈暮辰问道。
“船队大小船只约二十余艘,其中半数形制类似倭寇关船,但更大更坚固;另有数艘形制古怪,船身狭长,多桅多帆,疑似泰西番船;还有几艘像是改装过的大型福船。旗号杂乱,时有更换,未见固定标识。人员……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但望远镜中偶见甲板上人影着装混杂,有倭寇打扮,也有穿着奇装异服、肤色各异者。”陈提督详细描述,并呈上几份哨探绘制的粗糙图样。
沈暮辰仔细查看图样,眉头紧锁。这支船队显然非同一般,不仅混合了东亚海盗与西洋船只的技术,其行动模式也绝非寻常劫掠,更像是在进行某种侦查、试探,或者……等待。
“沿海劫杀案呢?详细说说。”沈暮辰将话题转向另一桩诡异事件。
陈提督脸色更加难看:“回大人,自月前开始,浙阳、闽州沿海六县,已发生类似劫杀案九起。被害者皆是当地颇有资财的乡绅或海商,案发多在深夜,宅院防护不弱,却皆被悄无声息潜入,护院家丁多被一击致命,手法干净利落。财物确有损失,但凶手似乎对金银珠宝兴趣不大,反而会取走被害者的贴身玉佩、发簪、印章等私人物品,更诡异的是……”他顿了顿,声音发干,“有六起案发现场,验尸仵作发现,被害者被取走了少量心头血或指尖血,伤口极细,若非仔细查验难以发现。且其中三处宅院的墙壁或地面,留下了用被害者鲜血绘制的奇怪符号,符号样式一致,似字非字,似图非图,邪气得很。”
他取出一张临摹的符号图纸。沈暮辰接过来,只见那符号扭曲复杂,透着一股不祥的意味,与他之前在“尊主”丹房手札中见过的某些符文有隐约相似之处。
“取血……留符……”沈暮辰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这绝非普通盗匪所为,倒更像某种邪恶的仪式或巫术所需。“可曾发现凶手踪迹?有无目击者?”
“凶手来去无踪,现场极少留下有效线索,轻功极高,且似乎精通潜伏与反追踪。仅有一次,在‘临海县’案发时,附近更夫隐约看到一道黑影从墙头掠过,形如鬼魅,速度极快,转眼消失于黑暗中,未能看清形貌。”陈提督摇头,“各县已加强宵禁巡逻,但收效甚微。如今沿海富户人心惶惶,许多人家重金聘请护院,甚至举家暂避内陆。”
沈暮辰沉思片刻,道:“将案发地点在地图上标出,我看分布。”
陈提督立刻铺开沿海详图,用朱笔点出九处案发地。沈暮辰凝神观察,发现这些地点并非完全随机,而是大致沿着海岸线分布,彼此间隔一定距离,似有某种规律。若将这些点用线连接,隐约形成一个向内陆凸出的弧形。
“他们似乎在沿着这条线……寻找什么,或者,在进行某种‘仪式’的布点?”沈暮辰推测。联想到“尊主”可能进行的邪术实验,这些取血留符的劫杀案,很可能就是其“材料”收集或“阵法”布置的一部分!
“立刻传令沿海各州县,”沈暮辰果断下令,“第一,加强所有富户及海商聚居区的夜间防卫,尤其是曾发生过类似案件的区域,实行联防,增派官兵暗哨。第二,暗中调查近期沿海有无陌生道士、方士、番僧等异常人物出现,或有无人员失踪(尤其是特定生辰八字者)的报案。第三,将这种符号下发至各巡检司、里正,晓谕百姓,一旦发现类似符号或可疑人物,立刻上报,不得私自处理。”
“是!”陈提督领命。
“另外,”沈暮辰继续道,“水师方面,改变策略。不再试图追踪那支不明船队主力,改为加强沿岸巡逻,尤其是夜间和雾天,严防小股敌人渗透登陆。同时,派出伪装成商船或渔船的侦察船,在远海几个关键岛屿附近潜伏监视,看其是否有固定的补给点或巢穴。”
安排完这些应急措施,沈暮辰知道自己必须亲自勘查案发现场,并设法寻访可能了解内情之人。他首先选择了距离最近、也是最新发生的一起劫杀案所在地——浙阳“宁海县”。
宁海县靠海,以渔业和少量海运为生,不算特别富庶,但被害的卢姓乡绅却是本地首屈一指的富户,以经营海货起家,为人乐善好施,口碑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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