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丰裕号”粮栈如同一颗嵌入漕运枢纽的钉子，在看似寻常的粮食贸易背后，隐藏着赤焰帮北上的野心。沈暮辰派出的精锐暗哨已将这间粮栈严密监控起来，几日下来，确实发现了不少蹊跷。
粮栈每日车马进出频繁，运载的却不仅仅是粮食，时常有密封严实、不知内里为何物的箱笼在深夜出入。往来人员也颇为复杂，除了常见的粮商伙计，更有一些身形彪悍、目露精光的江湖人士频繁出入后门。
“他们很警惕，院内养有恶犬，明哨暗桩布置得颇有章法，不像普通商号。”负责监视的暗卫首领向沈暮辰和苏晚宁禀报，“我们的人尝试靠近，差点被发现。而且，通州漕帮分舵的人，与他们往来甚密。”
“通州漕帮……”苏晚宁指尖轻叩桌面，沉吟道，“赤焰帮本就是靠漕运起家，与各地漕帮有勾结不足为奇。关键是，通州官府对此，是毫不知情，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才是最令人担忧的地方。若地方官府已被渗透或收买，那赤焰帮的势力就远不止一个江湖帮派那么简单了。
“顾先生那边有消息吗？”苏晚宁问。
沈暮辰摇头：“顾先生刚到江南不久，正在设法接触盐商圈子，尚未有重要消息传回。江南水更深，调查需要时间。”
正在此时，苏承毅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脸色带着一丝兴奋：“妹妹，世子，有发现！我们监听到‘丰裕号’的一个账房先生，前日与人吃酒时，无意中漏了句口风，说东家近日要接待一位‘京里来的贵客’，让他们准备好‘南边的新茶’。”
“京里来的贵客？南边的新茶？”苏晚宁眸光一闪，“‘新茶’可能是暗指来自江南的消息或‘货物’，而这位‘贵客’……”她与沈暮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猜测。
“会不会就是那个神秘的‘中间人’？”苏承毅道。
“极有可能。”沈暮辰站起身，走到悬挂的京城周边地图前，手指点向通州，“这是一个机会。若能借此机会，确认这位‘贵客’的身份，甚至掌握他们交易的证据……”
“但‘丰裕号’守备森严，我们的人难以潜入内部获取确切情报。”苏承毅皱眉。
苏晚宁沉思片刻，忽然道：“或许，我们不必潜入。”
两人看向她。
“既然他们期待‘贵客’，我们何不……送一位‘贵客’上门？”苏晚宁的唇角勾起一抹清浅却带着锋芒的弧度。
沈暮辰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派人冒充？”
“不，”苏晚宁摇头，“冒充风险太大，容易暴露。我们是官，他们是匪，何必与他们玩这种把戏。”她顿了顿，声音清晰而冷静，“我们可以‘帮’他们迎接这位贵客。”
苏承毅还没完全明白：“怎么帮？”
“将‘丰裕号’即将秘密接待京城贵客的消息，‘不经意’地泄露给该知道的人。”苏晚宁道，“比如，与赤焰帮在漕运上有利益冲突的对手，或者……对京城官员与江湖帮派勾结之事尤为敏感的御史台。”
沈暮辰眼中露出赞赏之色：“借刀杀人，打草惊蛇？”
“是打草惊蛇，也是引蛇出洞。”苏晚宁解释道，“消息泄露，‘丰裕号’和那位‘贵客’必然惊慌。他们要么取消会面，要么就会加紧行动，甚至可能转移据点。无论他们选择哪一种，都会在慌乱中露出破绽。而我们，只需要盯紧他们，等待他们自己犯错。同时，让御史台的人介入，名正言顺地调查‘丰裕号’，或许能逼出他们背后在官府的庇护伞。”
此计可谓一石三鸟。既避免了己方强行攻坚可能造成的伤亡和打草惊蛇，又能搅乱对方布局，还可能借朝廷律法的力量光明正大地调查。
苏擎在听取了这个计划后，沉吟良久，最终拍板：“就按宁儿说的办。此事由暮辰安排，务必做得自然，不着痕迹。承毅，你配合世子，调动人手，一旦对方有异动，立刻控制关键人物和证据。”
“是！”沈暮辰与苏承毅齐声领命。
计划悄然展开。不过两日，关于“丰裕号”粮栈与京城某位官员往来密切，可能涉及不法交易的风声，便如同长了翅膀般，在通州特定的圈子里悄然流传开来，并且很快就被某位以“铁面”着称的御史的线人获知。
效果立竿见影。
监视点很快传来消息：“丰裕号”突然加强了守备，出入人员明显减少，后门在深夜时有马车悄悄离开，似乎是在转移重要物品。同时，暗卫发现，通州漕帮分舵调派了不少人手在粮栈周围活动，气氛紧张。
“他们慌了。”沈暮辰站在驿馆的窗边，望着通州城的方向，淡淡道。
“那位‘贵客’呢？有踪迹吗？”苏晚宁问。她此番也随行到了通州附近的一处别院，以便及时了解情况。
“尚未发现符合特征的可疑人物进入‘丰裕号’。”沈暮辰道，“要么是消息走漏后取消了会面，要么……他用了我们不知道的方式，或者，他根本就在通州。”
就在这时，一名暗卫疾步而入，低声禀报：“世子，苏小姐，有情况！一炷香前，一队挂着‘户部清吏司’牌子的官船在通州码头靠岸，下来几位官员，直接被通州知州接去了府衙。但我们的兄弟认出，其中一位随从，身形与我们在京城监控的二皇子府那名管事描述的‘中间人’有七分相似！”
户部清吏司？主管的正是漕运、仓储等事务！
苏晚宁与沈暮辰眼中同时精光一闪。
“户部的人……二皇子府的管事……赤焰帮……”苏晚宁轻声将这几个词串联起来，一个模糊却令人心惊的关联逐渐浮现。
难道那位神秘的“中间人”，竟然隐藏在户部之中？而二皇子府，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通州之局，因这位不期而至的“官船”，瞬间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也更加凶险。因为这意味着，他们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江湖帮派，而是盘踞在朝廷财政要害部门的蠹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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