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越听,心中希望越大,但警惕未消:“老丈为何如此助我?就不怕我等是……歹人?”
韦老汉抬起清亮的眼睛,看着林风,忽然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军爷虽未打旗号,但言行举止,绝非寻常商旅或土匪。北地口音,数千青壮,潜行山中……老汉虽居深山,也并非聋子瞎子。近年来,北边不太平,王仙芝、黄巢之名,亦偶有传闻。官府的告示上说你们是杀人放火的巨寇,但老汉只看到,你们用上好盐巴和布匹,跟我这山野老头换些不值钱的草药,对病倒的同伴也不离不弃……这世道,官府横征暴敛,胥吏如狼似虎,山里人的日子,一年比一年难。谁好谁坏,老汉心里,自有杆秤。”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何况,医者父母心。眼见这许多人病痛缠身,奄奄一息,老汉若袖手旁观,与那些见死不救的官老爷,又有何异?只是……”他看了一眼林风,“老汉只能治病,不能治命。药材有限,贵军若想安然穿过这千里瘴疠之地,抵达岭南,还需从根本上设法适应。比如,尽量择高燥通风处宿营,饮食务必洁净熟透,多饮当地清热祛湿的凉茶(老汉可告知几个简单配方),逐步让身体习惯此地水土。否则,即便过了眼前这关,前路依然艰险。”
坦诚,务实,且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悲悯。林风心中的疑虑去了大半。他郑重抱拳:“老丈高义,林风代麾下三千弟兄,谢过了!还请老丈施以援手,所需药材、报酬,只要我们能办到,绝不吝啬!”
韦老汉摆摆手:“报酬不必,山里草药,本就天生地长。只求军爷应我一事:若他日真能成事,莫忘今日山野小民之苦,莫学那些盘剥无度的官老爷。另外,老汉随军可至前方‘鹰嘴坳’,那里有老汉一处临时草棚,备有更多药材。但再往前,便是‘生俚’(指未归化的少数民族)地界,老汉也少去,不便同行了。”
“一言为定!”林风立刻答应。他知道,能得到这样一位熟悉本地疾病和地理的“神医”相助,已是天大的幸运。
接下来的几天,韦老汉成了先遣军中最忙碌也最受尊敬的人。他指挥士卒重新调整了宿营地,选择了更高、更通风的山坡;亲自带人采集所需草药,教授辨认之法;指导郎中们调整药方,亲自为重症者施针(一种简陋的砭刺放血疗法)和敷药。焚烧艾草菖蒲的气味驱散了部分蚊虫,煎煮的山苍子根汤被强制要求每人每日饮用。
效果是显着的。新发病例的增长速度明显放缓,重症者的病情大多得到了控制,不再有新的死亡出现。已经病倒的士卒,在针对性药物的治疗和相对改善的休养环境下,也开始有人逐渐康复。军营中那股沉郁的绝望气息,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新来的“韦神医”的由衷感激所取代。
林风严格遵守约定,对韦老汉礼遇有加,并赠送了丰厚的盐、布和一小袋银钱作为酬谢。韦老汉只收下了部分盐和布,银钱坚辞不受。
七日后,队伍抵达韦老汉所说的“鹰嘴坳”。这里是一处相对开阔的山间谷地,果然有一间简陋但结实的茅草棚,里面储存着不少晾干的草药。韦老汉将几个常用的、防治瘴疠腹泻的凉茶配方详细告知了林风,又指点了他前方道路的几处险要和可能获取补给的地点。
“由此向南,再行三百里,便可翻越‘萌渚岭’隘口,进入岭南道贺州地界。但那段路更为艰难,瘴疠更重,还有‘生俚’出没,军爷务必小心。”分别时,韦老汉最后叮嘱道,“切记,逢林莫入深处,遇水需察清浊,未知野果绝不入口。保重。”
林风再次深深一揖:“老丈活命之恩,没齿难忘!他日若有缘再见,必当厚报!”
韦老汉微微一笑,背起空了大半的药篓,挥了挥手,转身走入苍茫的山林,身影很快消失在郁郁葱葱的绿色之中,仿佛他本就是这山的一部分。
望着老汉消失的方向,林风伫立良久。这次意外的相遇,不仅挽救了许多士卒的生命,稳住了军心,更让他对这片陌生的土地和土地上生活的人,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官府与百姓,压迫与反抗,并非简单的黑白对立。在这南国的深山里,人心的向背,或许比刀枪更加关键。
“整顿队伍,补充饮水,按韦老丈指点的路线,继续前进!”林风收回目光,声音恢复了坚定。疾病带来的阴霾虽然尚未完全散去,但最危险的阶段已经度过。队伍重新注入了活力与信心。
岭南先遣军,在一位山中“神医”的帮助下,跨过了南下途中第一道致命的门槛。而更加莫测的前路,依然在云雾缭绕的群山中,等待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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