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中型三桅帆船正鼓满风帆,平稳地朝着东边方向航行。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吹拂着船帆猎猎作响,也撩动着甲板上少年白色的额发。
迪安独自站在二层船舱后方的露天甲板上,双手手肘撑在冰凉的木质护栏上,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背上,琥珀色的眼眸有些失焦地望着船尾那道被犁开的、翻滚着白色泡沫的悠长航迹。暮色将海面染成一片深沉的紫金色,天际最后一抹霞光正在迅速褪去。
这半个月……不,准确说自从踏入叶首国开始,他们所经历的危险、阴谋、背叛与生死搏杀,简直比之前几年加起来的还要多,还要凶险。秘法书院和共议会的虚伪与算计,思奇魁的深沉难测,余烬的古老与疯狂……一幕幕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最后定格在迪亚胸口绽开的漆黑匕首上。
距离那场惨烈混战,已经过去两天了。所幸,之后的日子出乎意料地“安稳”。没有秘法书院的追兵再度出现,也没有血兽或其他不明势力的袭扰。他们得以在嘉嘉尔的引导下,穿越相对安全的区域,抵达了这处隐蔽的海岸汇合点,登上了这艘前来接应的船。
船只已经航行了整整一天。海上的平静,反而让迪安心中的疑虑和不安,如同船舱底部淤积的海水,无声地蔓延、加深。
“哟?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发呆?不去里面和大家待着?”
一个清亮、带着些许惯常疏离感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嘉嘉尔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二层甲板,他毫不客气地走到迪安身边的护栏旁,同样将手臂搭了上去,那对标志性的长耳朵在渐起的海风中微微晃动。他已经换下了那身显眼的秘法书院乌袍骑士服饰,穿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灰色旅行装,但腰间依旧挂着那根魔杖。
“你说有‘接应’……”迪安没有转头,依旧望着海面,声音有些平淡,听不出情绪
“我还以为,会是什么不起眼的小渔船,趁着夜色偷偷摸摸把我们运出叶首国海域呢。”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
“毕竟,你之前看起来……可是打算长期潜伏在秘法书院,继续当你的‘乌袍骑士’的。这么大张旗鼓地用船接应,不怕暴露?”
嘉嘉尔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风声中有些模糊。
“一开始或许是那么计划的。但后来嘛……对方不由分说地把我和你们‘关’在同一个结界里,准备一锅烩了。之后秘法书院那边,也再没有主动联络过我,询问任务进展或我的安危。”
他侧过头,帽檐下的灰白色眼眸瞥了迪安一眼,眼神里带着一种职业间谍特有的、对自身处境的冷漠分析。
“这信号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要么直接放弃了我这颗棋子;要么……就是他们通过某些渠道,察觉或确认了我的真实身份。”
他耸了耸肩,语气听起来轻松,但迪安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一丝几不可察的遗憾与淡淡的失落。
“回去干嘛?回去领死吗?还是回去面对无穷无尽的审查和猜忌?所以……”
他摊了摊手
“不如干脆点,完成任务,直接带着‘成果’——也就是你们——回去复命领赏咯。至少,这功劳是实实在在的。”
“你好像……并不是很‘想’回去?”迪安终于转过头,琥珀色的眼眸探究地看向嘉嘉尔。对方刚才语气中那点细微的情绪,没有逃过他的感知。一个成功的潜伏者,对“家”或“归属”的感情,往往复杂而矛盾。
嘉嘉尔明显顿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移开了视线,重新望向漆黑的海平面。海风吹动他帽檐上的那根红色羽毛,也吹动了他耳尖柔软的细毛。
“哼~” 半晌,他才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语气重新带上了那种对待“小孩子”的、略带敷衍的疏离
“小屁孩,这种事情……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懂的。”
他显然不想深入这个话题,话锋一转,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护栏,目光投向下方一层甲板灯火通明的船舱窗户。透过明净的玻璃,可以隐约看到里面的情景。
“倒是你那位兄弟……”
嘉嘉尔的目光牢牢锁定在舱内那个趴在长桌上、显得有气无力的灰色身影——迪亚。自从上船后不久,迪亚就再次陷入了比来时更加严重的晕船状态,一直没什么精神。
“之后他自己醒了过来,看起来活蹦乱跳,胸口那道疤也愈合得几乎看不见了,身体素质倒是好得惊人。”
嘉嘉尔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但是,我会将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包括被那诡异匕首刺穿、匕首融入体内、以及之后所有的细微变化——都详细记录下来,呈报给陛下,毕竟那把匕首居然就是害的叶首难以安宁的元凶。”
他的语气公事公办,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忠诚。
“你不用特意跟我说这些。”
迪安皱了皱眉,白色猫耳因为不悦而向后抿了抿,语气也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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