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平静地过去几天。在医馆规律的生活,如同温暖的溪流,缓缓冲刷着迪亚和迪安过往的惊惧与不安。上午帮忙分拣药材、学习辨认药性、小心翼翼地给伤员换药;下午则在吉特队长“惨无人道”却又效果显着的体能训练中挥汗如雨,感受着身体一点点变得更强韧;晚上围着桌子,吃着艾伯特医生准备的热腾腾的饭菜,听着医生讲些有趣的见闻或药理知识。这种安定、充实、被需要的感觉,逐渐渗透进两小只的心里,抚平了皮毛下隐藏的旧日伤痕。不再风餐露宿,无需时刻竖起耳朵、绷紧每一根神经去警惕阴影中可能扑出的危险,这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城墙外的纷争、烽火与那些不好的回忆,都已被暂时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然而,对于心思更为敏感细腻的迪安来说,这种过分的、近乎奢侈的平静,有时反而像一把钥匙,不经意间撬开了他努力深锁的记忆闸门。此刻,他独自坐在医馆那斜斜的、铺着干燥茅草的屋顶上,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晒着他白色的皮毛,几乎要把他烤得融化。太安静了,只有远处集市隐约的喧哗和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这种安宁让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另一片“寂静”——那片被火焰吞噬、只剩下噼啪爆响和浓烟的森林,那只在火海中若隐若现、发出恐怖咆哮的巨大阴影,还有……那双最后将他死死藏在树洞深处、沾满血污与泥土的爪子,决绝离开、冲向危险的背影……那场他不愿触及、每每想起都心脏抽痛的可怕噩梦。
他猛地甩了甩头,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清晰的、带着灼热感和血腥味的画面从脑海里驱逐出去。他将头深深埋入环抱的膝盖里,用力到指节发白,强迫自己不去想。“不能想……现在很好……不能让迪亚和医生他们担心……”他低声喃喃自语,像是在念诵一道护身的咒语,那条总是灵巧摆动的白色尾巴此刻也无精打采地卷缩在身边,透露出主人低落的心绪。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带着点关切和催促的呼喊声从下面院子里传来,穿透了他的思绪屏障。
“迪安~!你爬那么高干嘛呢?快下来!”
迪安猛然抬头,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了一下,瞬间收缩。但下一秒,视觉捕捉到的信息就让他清醒过来——喊话的是迪亚,正仰着灰色的狼脸,蓝色的眼睛里带着单纯的疑惑,看着他。不是记忆里的那个声音……他微微松了口气,一股虚脱感掠过四肢,但心底深处,却又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安心与失落的复杂情绪。
他站起身,故意夸张地、慢吞吞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一个长长的、慵懒的哈欠,试图用动作掩盖刚才瞬间的失态:“唔……今天太阳太舒服了,不小心睡着了。”说完,他轻盈地从屋顶边缘一跃而下,身体在空中调整好姿态,稳稳落在迪亚身边,只激起一点轻微的尘土,“怎么啦?找我有什么事吗?”他努力让语气显得轻松平常,甚至挤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
“是吉特队长,”迪亚说道,灰色的尾巴因为刚才的跑动还在微微摇晃,“他刚才让一个传令兵过来捎信,说让我们去兵营帮他搬点东西,还说今天下午的训练就先取消了。”
迪安耳朵敏锐地一动,脑袋下意识地左顾右盼,仿佛吉特会从哪个角落里突然跳出来,大吼一声“骗你们的!训练加倍!”:“啊?他今天居然主动给我们放假?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他又想了什么新的折磨人的法子?”
迪亚点点头,蓝色眼睛里也带着点好奇和不解:“不只是今天呢。传令兵说,吉特队长讲三天后就是月中祭了,他那段时间会特别忙,估计都没空管我们。所以让我们也自己好好准备一下祭典的事情。他让我们现在就去兵营找他,说是有东西要给我们。”
迪安撇撇嘴,白色的猫耳朵怀疑地抖了抖:“哼,神神秘秘的……有什么好东西不能让那个传令兵直接拿过来,或者训练的时候顺手给我们吗?非要我们跑一趟……”虽然嘴上抱怨着吉特一贯的故弄玄虚,两小只还是调转方向,怀着几分好奇,朝着城西兵营走去。
来到兵营门口,站岗的是一位脸上带着疤痕、看起来经验十分老到的鬣狗士兵。他看到两小只走近,还没等他们开口就咧开嘴笑了,露出尖利却似乎并无恶意的牙齿:“这不是吉特副官的那两个小徒弟吗?进去吧,副官早就交代过了,直接去他营帐就行。”
“吉特……副官?”迪安敏锐地捕捉到称呼的不同,立刻停下脚步,看向站岗的士兵,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探究,“不是吉特队长吗?”他一直以为吉特只是个小队长之类的军官。
鬣狗士兵笑了笑,习惯性地用爪子挠了挠耳朵,解释道:“吉特大人早就是城主副官了,是咱们赤敛城主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军衔可不低呢!只是城主大人习惯叫他‘吉特队长’,很多跟着他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老兵也改不了口,觉得这样亲切。后面新来的弟兄们不明所以,也就跟着这么混叫开了。行了,别愣着了,快进去吧~大人特意吩咐过的,别让他等久了。”他挥挥手,示意他们通过岗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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