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着雪地,整整燃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天际泛起鱼肚白时,地基里的火焰才渐渐熄灭,只剩下暗红的碳渣还在散发余温,将冻土烤得松软。
众人踩着微凉的晨光赶来,先将碳渣与碎石均匀填入槽底,夯实平整。
经烈火烘烤后的地基潮气尽散,愈发坚实。
陶闯领着众人搬来石料,按大小错落排布,以石灰、黏土混合糯米汁调制的灰浆勾缝。
人多力量大,石基不断向上垒砌,一切看起来都十分顺利。
眼看着石基即将完工,陶闯直起身,准备招呼人开始准备夯土的材料。
就在这时,昨日那名向顾长庚献策的,名唤孙冕的太学生却面露难色地走了过来。
“陶大哥,方才我去清点库房,准备调配夯土用的麦秸。”他手上还沾着灰浆,语气带着点不安,“发现麦秸的库存,已经只剩些许,不够三间房屋所用。”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就连之前有些受潮的那一小捆,我都翻出来试了,霉烂得根本无法使用。”
陶闯放下手中的砌刀,面色一沉,“这可如何是好?石基虽牢,但外围护墙需用夯土,没有麦秸掺合增加拉结力,土墙干后必然开裂,根本挡不住风雪!”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刚刚因石基顺利建成而高涨的情绪,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浇了一盆冷水。
苏砚看着垒到一半的石基,满心焦灼,“难道要停工等麦秸运到?可暴风雪不知何时会来,我们如今本就是在和老天爷抢时间,哪有功夫耽误?”
就在这时,陆白榆与顾长庚交换了一个眼神,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没有麦秸,咱们还可以寻找替代之物。”她走到夯土堆旁,指尖捻起一撮湿润的黄土,沉吟道,
“周凛的狩猎队不日即归,他们猎杀的野兽剥下的兽毛,虽不及麦秸柔韧,但混合黄土夯筑,亦可增加土墙黏性与韧性。但兽毛数量有限,只可解部分燃眉之急。”
她抬眼望向北方,眼神笃定,
“最关键的是,上次我去和石涧村交易时,留意到村外有大片芦芦苇荡。此时芦苇枯黄干透,纤维坚韧,既是麦秸的绝佳替代品,日后盖屋顶也能用。”
顾长庚沉声补充道:“稻草、麻杆亦可,只是如今并非收割时节,村民家中的稻草、麻杆恐难富余。芦苇荡野生无主,取用更为方便。”
“厉铮,你带人留下协助陶闯继续处理石基,顺带让工匠们先把檩条、椽木架起来,预留出屋顶坡度。”陆白榆颔首,当即吩咐道,
“沈驹,收割草料的事你不必管了,即刻调集二十辆骡车,带上粮食、药材和御寒的粗布,随我前往石涧村。”
“遵命!”
半个时辰后,二十辆骡车排成一列,踏着尚未完全消融的积雪往石涧村赶去。
车轮碾过雪地,留下一道道深深的辙印。
石涧村距军屯不过十余里路程,抵达村口时,往日炊烟袅袅的村落却异常安静,连鸡犬声都寥寥无几。
往日在村口放哨的村民,也全都不见了踪影。
陆白榆心中一沉,示意沈驹放缓车速。
走近些才发现,不少院门虚掩着,偶尔有村民走出来,也是面色蜡黄、脚步虚浮,咳嗽声此起彼伏。
村东头的芦苇荡边,十几名村民正顶着寒风收割芦苇,动作迟缓无力,脸上毫无血色。
收割好的芦苇被随意堆在雪地里,沾了薄薄一层白霜。
“这位大娘,”陆白榆翻身下车,踩着积雪走上前,轻声询问一位正扶着腰咳嗽的妇人,“天寒地冻的,你们为何急着收割芦苇?”
那大娘眼底带着难掩的疲惫与焦虑,
“姑娘有所不知,村里前几日起了恶寒,好多人都病倒了,怕冷得紧。这芦苇晒干了,既能塞窗户缝挡寒风,又能絮进被褥里保暖,还能编些草席铺着,总比冻着强。”
陆白榆眉头微蹙,目光掠过大娘干裂的嘴唇、泛红的眼底,又看向不远处一个蜷缩在芦苇堆旁的孩童——
那孩子面色潮红,呼吸急促,额头上却沁着冷汗。
她心中已有了判断,这绝非普通风寒。
几日内便倒了好多人,传**播如此迅速,分明是时疫初起的迹象。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素净的绢帕覆在口鼻之上,蹲下身,指尖刚触到蜷缩在芦苇堆旁孩童的额头,又被那滚烫的温度灼得迅速收回。
跟在身后的沈驹见状,脸色凝重,上前一步低声道:“四夫人,属下怎么瞧着这些村民不大对劲?一个个脸色这么差,还老是咳嗽。”
陆白榆目光扫过在场的村民,眉头紧锁,沉声道:“不止是咳嗽。你看他们,大多畏寒蜷缩,眼神涣散,症状都差不多。这,是时疫!”
“沈驹,我马车上的药箱里有纱布,你立刻取出来用烈酒浸湿,让所有人都捂住口鼻。”
“四夫人,时疫非同小可,一旦染上,九死一生!侯爷将你托付给属下,属下万不敢让你涉险。”闻言,沈驹脸上血色褪尽,
“芦苇和稻草我们还能再想办法,你若是有半点差池,侯爷的雷霆之怒属下等万死也难辞其咎。不行,你赶紧跟属下走,咱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他身后的锦衣卫也瞬间警觉,纷纷围拢过来,形成了护卫之势,随时准备强行护着陆白榆离开。
陆白榆目光沉静地迎上沈驹焦灼的视线,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不容动摇的力量,
“沈驹,你看这些村民。我们所需的芦苇、稻草和麻杆,皆在此地。此其一。”
“更重要的是,侯爷与我,早已有意将石涧村化为军屯屏障与眼线。此刻村民罹难,正是我们施恩立信、收取人心的千载良机。此时若退,前功尽弃,再难有此契机。”
她顿了顿,又温声安抚道:“况且,我既通医理,便知如何防护。你按我说的做,严格控制人员接触,便是对侯爷、对军屯最大的负责。”
望着她决绝的眼神,沈驹便知她主意已定,自己是没办法再劝她回心转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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