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柱的怒吼与钱郎中的惊惧,让大堂内的空气几乎凝固。杀机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关头,朱聿键却忽然笑了。
那笑容并不张扬,甚至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谦逊,瞬间冲淡了弥漫的杀气。
“铁柱,不得无礼。”
朱聿键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钱大人乃是朝廷天使,代表皇上而来,岂可怠慢?”
他转而面向脸色稍缓的钱郎中,微微拱手,语气诚恳:
“钱大人见谅,部下皆是粗人,久在行伍,性情耿直,冲撞之处,还望海涵。实在是……听闻圣上隆恩,激动难抑,失态了。”
这一番以退为进,既安抚了受惊的使者,又点明了己方“行伍粗人”的身份,为后续可能的“不通礼数”留了余地,更是将赵铁柱的愤怒巧妙解释为“激动”。
钱郎中见他态度恭顺,心下稍安,重新挺直了腰板,只是鼻腔里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算是揭过。
朱聿键顺势道:
“圣恩浩荡,本王感激涕零。然接旨乃大事,需沐浴更衣,焚香静心,方显虔诚。不若请钱大人先行至偏厅用茶歇息,待本王准备妥当,再行宣旨受封之礼,如何?”
理由冠冕堂皇,钱郎中虽觉有些拖延,却也挑不出错处,只得点头同意。
朱聿键绝不能接受那道要他交出兵权、离开凤阳的旨意,但此刻与南京彻底撕破脸,无疑是愚蠢的。
他必须在不得罪死南京朝廷的情况下,保住自己来之不易的独立性和实际权力。
片刻后,一场精心准备的宴席在王府花厅展开。美酒佳肴,虽不及南京精致,但在战乱后的凤阳已属难得。
朱聿键亲自作陪,周通、王琛在侧,赵铁柱则被安排去巡视城防,避免他再次发作。
酒过三巡,气氛似乎融洽了些。
朱聿键端起酒杯,敬向钱郎中,脸上带着忧国忧民的神色:
“钱大人,本王虽身处凤阳,然心系社稷。如今闯逆肆虐于西,建虏虎视于北,江南虽暂安,然亦非乐土。朝廷……唉,多有艰难啊。”
他话锋一转,开始痛陈时弊,从朝廷党争倾轧,到地方官吏腐败,再到军饷匮乏、士卒饥寒,言辞恳切,数据详实(得益于王琛和陈默的情报收集),听得钱郎中脸色微变,想要反驳,却发现对方所言大多确是实情,难以辩驳。
“本王之所以冒天下之大不韪,占据凤阳,”
朱聿键声音沉痛,目光却锐利地看着钱郎中:
“绝非为个人私利!实乃因张奎弃城,流寇逼近,凤阳乃中都,皇陵所在,岂容有失? 本王身为宗室,守土有责!占据此地”
“一则为护卫皇陵,使祖宗英灵不受惊扰;二则为屏藩南京,将此作为江北壁垒,阻遏流寇兵锋,为朝廷整顿江南争取时日!此心,天地可鉴!”
他巧妙地将自己的行为包装成了“忠君爱国”、“护卫陵寝”、“屏藩南京”的义举,占据了道德和政治的制高点。
钱郎中张了张嘴,想要质问他为何不自解兵权、听候调遣,却被朱聿键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只是……”
朱聿键长叹一声,面露难色:
“本王虽有心杀贼,然力有未逮啊。钱大人也看到了,麾下儿郎虽勇,却缺乏甲胄,兵器老旧,粮草更是捉襟见肘。如今闯逆李过部数千人就在左近,虎视眈眈”
“若无钱粮军械支持,恐难久守。若凤阳有失,皇陵震动,流寇长驱直入,威胁南京,本王……万死难赎其罪啊!”
他言辞恳切,将一个“忠臣”的无奈与担忧表现得淋漓尽致。
意思很明确:封爵,我感激;但要我交权离开,不行!非但不能离开,朝廷还得给我钱粮军械,让我能继续在这里“替天子守陵”、“为南京挡刀”。
钱郎中被朱聿键这一番连消带打、情理交织的言论绕得头晕眼花。
他本是个传统的文官,擅长的是朝廷礼仪和公文往来,对于这种夹杂着实际情况、政治大义和讨价还价的复杂局面,一时难以应对。
他想严辞斥责,对方却占着“忠义”和“宗室”的名分;他想逼迫交权,对方却摆出缺粮少械、强敌环伺的现实困难。
若强行逼迫,万一真导致凤阳失守,这个责任他可担待不起。
宴席在一种表面和谐、内里各自算计的氛围中结束。
钱郎中最终没能迫使朱聿键立刻接旨,反而带着一肚子纠结和朱聿键“需要朝廷支持”的暗示,悻悻地回到了驿馆。
他需要时间消化,需要将今日所见所闻,尤其是朱聿键的态度和凤阳的实际情况,回报南京,由朝廷诸公定夺。
朱聿键站在王府门口,看着钱郎中远去的车队,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
他成功地用一番巧妙的辞令,将迫在眉睫的危机,化解为了一段宝贵的缓冲时间。
这段时间,足以让他做更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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