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颗人头的血腥气尚未完全从校场上散去,另一种无形的、却更为深刻的改造,已在这支刚刚经历了铁血整肃的队伍中展开。
周通站在点将台上,面容冷硬如铁。他面前,是重新列队、鸦雀无声的近两千士卒。
经历了昨日的雷霆手段,此刻无人敢再交头接耳,但许多人的眼神深处,依旧残留着对未知训练的迷茫与抵触。
“自今日起,操练加倍!”
周通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队列、行进、转向、乃至吃饭睡觉,皆需依令而行!违者,军法从事!”
训练开始了。内容枯燥得令人发指。
不再是传统的个人武艺比拼,或是松散的战阵冲杀演练。
取而代之的,是反复的立正、稍息、看齐、原地转向,以及以什、队为单位,在口令下保持整齐划一的行进与停止。
“齐步——走!”
“一!二!一!”
“保持队列!不准东张西望!”
军官们(主要由原潜龙卫和表现突出的囚徒骨干担任)声嘶力竭地呼喝着,纠正着每一个微小的错误。
对于习惯了自由散漫、各自为战的士兵们——尤其是那些原官军兵油子和过山风手下的草莽汉子——而言,这种如同木偶般被操控的感觉,简直比挨鞭子还难受。
冲突在烈日下迅速发酵。
“这他娘的是在耍猴戏吗?老子是来打仗的,不是来学走路的!”
一个原官军出身的队官忍不住低声抱怨,他手下的士兵也纷纷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
“就是,有这力气,不如多练几趟刀法!”
旁边一个过山风麾下的小头目撇撇嘴,动作明显慢了半拍。
抱怨如同瘟疫,在严整的队列表面下悄然蔓延。
高强度的体能消耗、枯燥重复的动作、以及对这种“无用”训练的不理解,让怨气在不断积累。
若非昨日那三颗人头还悬在营门,恐怕早已有人跳出来闹事。
朱聿键时常亲临校场。他将士兵们的疲惫、不解甚至怨恨都看在眼里,但他更看到了在周通和各级军官的强力弹压下,那支队伍正在发生的细微变化。
动作渐渐有了些章法,行进时脚步声开始趋于一致,那种散兵游勇的气息正在被一种压抑却凝聚的纪律感所取代。
他知道,光靠高压无法持久,必须让士兵们亲眼看到,这种“无用之功”背后蕴含的力量。
几天后,周通请示朱聿键,准备进行一次小范围的对抗演练。
演练双方,一方是赵铁柱从前锋营中精心挑选、严格按照“三三制”和队列条例训练了数日的一个满编队(五十人),他们被分为五个战斗小组,明确了组长和战术分工。
另一方,则是由一名原官军老资格哨官带领的、人数多达一百五十人、依旧沿用旧式密集阵型和各自为战习惯的混合队伍。
演练在校场一角的模拟街巷区进行,武器皆用裹了布条的木棍代替。
随着开始的号令,人数占优的混合队伍发出一声呐喊,如同往常一样,一窝蜂地冲了上去,试图凭借人多势众和个人的勇武压垮对方。
然而,那五十人的小队却并未慌乱。在队官的简短口令下,五个三人战斗小组迅速散开,依托模拟的墙壁、矮墙等障碍,形成了交错掩护的进攻队形。
他们并不与冲来的“敌军”硬碰硬,而是利用小组的灵活性,不断侧击、迂回。
当一个三人小组吸引住正面敌人的注意力时,另外两个小组已经从侧翼悄然切入,用木棍精准地“击杀”或“击伤”暴露侧翼的敌人。
他们行动默契,攻守转换迅速,往往局部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而失去小组配合的“敌军”,在狭窄区域内互相拥挤,难以发挥人数优势,反而因为混乱而不断被蚕食。
那名老哨官试图稳住阵脚,大声呼喝部下结阵,但在缺乏基础队列训练和小组战术理念的情况下,命令难以迅速执行。
他的队伍就像一头笨重的熊,空有力气,却被一群灵巧的猎犬不断撕咬。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混合队伍已然“伤亡”过半,阵型彻底崩溃,而那小队仅“损失”了不到十人,依旧保持着完整的指挥体系和战斗力。
演练结束,校场一片寂静。
所有围观训练的士兵,包括那些原本怨声载道的军官,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场中那支虽然满身尘土却队形严整、眼神锐利的小队,再看看那边垂头丧气、溃不成军的“败军”,巨大的反差让他们陷入了深深的震撼。
在此刻,以一种无可辩驳的方式,证明了新式训练的威力!
周通适时地站上高台,声音洪亮:
“都看见了吗?!这就是队列、这就是纪律、这就是配合的力量!个人勇武固然重要,但上了战场,能让你活下来、能让你打胜仗的,是你身边的袍泽,是严明的号令,是高效的战法!”
“从今往后,还有谁觉得这训练是无用之功?!”
台下,再无一丝抱怨之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羞愧、震惊以及强烈求知欲的炽热目光。那支五十人小队的表现,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们认知的另一扇门。
赵铁柱咧开大嘴,狠狠拍了拍身边那名参与演练的队官:
“好小子!没给老子丢脸!以后就这么练!”
军队的风貌,自此开始发生质的转变。乌合之众的痕迹正在被快速抹去,一支纪律严明、战术新颖、散发着与旧明军截然不同气息的“新军”,终于初现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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