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之内,审讯仍在持续。文掌柜亲自坐镇,没有严刑拷打,却以精准的细节盘问和心理施压,不断榨取着赵五所知的一切。哪怕是一句无心的闲聊,一个模糊的场景描述,都被他捕捉记录,如同拼接碎片般,试图还原幽冥司的隐秘脉络。
而护国公府那处僻静的临时工坊内,此刻却是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墨衍不顾苏忘忧“重伤初愈当静养”的劝阻,强撑着疲惫的身躯,与苏清墨一同扑在了缴获的图纸残片和机关零件上。工坊内,桌上、地上、甚至墙角,都铺满了各种焦黑的碎片、残破的兽皮图纸,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蚀的冷味、机械油脂的腻味,还有一种源自“魂引石”的、类似檀香却夹杂着淡淡腥气的诡异味道,在密闭的空间里交织弥漫。
墨衍的脸色比返程时更白了几分,眼底挂着浓重的青黑,显然是透支了太多精力,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着一簇不灭的火焰。他手持一枚特制的青铜放大镜,小心翼翼地拼接着一张被火焰燎烧过半的兽皮图纸,指尖因过度专注而微微颤抖,生怕碰碎了脆弱的残片。苏清墨在一旁默契协助,手中握着一支细如发丝的银针,轻轻挑起残片上模糊的符文,利用自己丰富的机关学识,帮助墨衍辨识那些被烟火熏黑、几乎难以辨认的结构线条。
“清墨兄,你看这里,”墨衍的声音沙哑干涩,却带着一丝兴奋,指着图纸上一处扭曲的能量回路节点,“这个回路的走向,并非寻常机关的动力传导模式,反而像是糅合了某种古老的祭祀符文——你看这嵌套的纹路,分明是用来引导和束缚……精神力的!”
苏清墨凑近细看,眉头紧紧蹙起,指尖顺着符文的轨迹轻轻划过:“确实诡异。寻常机关以机括、元气为核心,但这‘幽冥蜂’的控制核心,似乎更侧重于对无形能量的驾驭。这‘魂引石’的名字,本身就透着邪气,恐怕与这精神力引导脱不了干系。”
就在两人低声探讨之际,墨衍的目光突然定格在图纸边缘一处不起眼的印记上。那印记被烟火熏得发黑,如同污渍,但若仔细辨认,便能看出是一个变体的“官”字纹样,旁边还跟着一个模糊不清的、像是坊口编号的刻痕——“柒”。
“官营印记?”苏清墨也瞬间注意到了,语气中满是震惊,“难道是……前朝或本朝的官营铸铁坊?”
这个发现非同小可!幽冥司竟然敢利用官营设施制造核心机关部件?这背后牵扯的,恐怕就不仅仅是江湖势力那么简单了,很可能触及朝堂根基,有官员暗中勾结!
墨衍强撑着起身,不顾头晕目眩,在另一堆从锦绣庄核心工坊缴获的、未来得及完全销毁的物料清单残片中翻找起来。纸张簌簌作响,他的动作急切却不失沉稳,终于,在一张被踩踏得褶皱不堪的单子角落,找到了一个类似的印记,旁边的编号比图纸上清晰了几分——“城南柒”。
“城南……官营铸铁坊……编号柒……”墨衍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豁然开朗的光芒,“是了!只有官营铸铁坊,才有足够大的规模、足够精良的冶炼设备,更重要的是,有不被轻易怀疑的物资进出渠道,足以掩饰这种违禁核心部件的制造!而且,赵五提到的‘南铁’标记,恐怕就是指代城南官营铸铁坊的专属印记!”
他不敢耽搁,立刻取来纸笔,将这个重大发现飞速记录下来,嘱咐苏清墨:“清墨兄,劳烦你立刻将此事禀报王爷与王妃,这可是关乎根本的关键线索!”
苏清墨也深知此事紧迫,抓起记录纸便快步离去,身影转瞬消失在工坊门外。
几乎在墨衍这边取得突破性进展的同时,文掌柜那边也从赵五口中撬出了新的关键线索。在反复的、细节性的盘问下,赵五终于回忆起,约莫一月前,他曾无意中撞见两名押运“特殊物资”的守卫在墙角闲聊,其中一人抱怨道:“铁坊那边戒备真他娘的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另一人则接口:“忍着点吧,干完这票就歇了,还是老规矩,西角门,麻三接头。”
“西角门”、“麻三”!
这两个关键词,与墨衍推断的“城南官营铸铁坊”形成了完美的交叉印证!所有零散的线索,如同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指向了同一个目标——城南柒号官营铸铁坊!
情报如同潮水般迅速汇聚到霍云庭和苏婉婉面前,书房内的气氛愈发凝重,却也透着一丝即将破局的振奋。
“城南官营铸铁坊,编号柒……”霍云庭的手指重重落在舆图上城南那片标注着官营工坊区的区域,眼神冰冷如霜,“好一个灯下黑!竟敢披着官家的外衣,行魑魅魍魉之事,真是胆大包天!”
苏婉婉指尖轻点那个“柒”号坊的位置,凤眸微眯,语气冷静而锐利:“如此一来,所有疑点便都能说通了。为何幽冥司能大规模制造‘幽冥蜂’控制核心而不被察觉?为何其物资流动能避开我们前期的部分侦查?有官皮掩护,有官府的物料渠道,自然便利许多,也隐蔽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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