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意识如同沉溺深海的人终于挣扎出水面,苏婉婉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车厢内熟悉的锦缎顶棚,以及透过雕花车窗洒落的、带着暖意的秋日阳光。
剧烈的头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灵魂被抽空般的虚弱感让她四肢百骸都透着无力,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
“婉婉!”
耳边立刻响起霍云庭沙哑而急切的声音,带着未愈伤势的滞涩。她艰难地偏过头,看到他靠坐在身侧,玄色常服宽松地罩在身上,却掩不住他身形的单薄——脸色比她还要苍白几分,唇边还残留着未擦净的暗红血迹,那双素来锐利如鹰的眸子此刻布满血丝,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与后怕,如同失而复得的珍宝般凝视着她。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感到微痛,掌心的温度却滚烫而坚实,传递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适?”他问,声音低沉而缓慢,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牵动内腑的伤口,眉峰不自觉地蹙起。
苏婉婉想摇摇头,却发现连转动脖颈都异常困难,只能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一丝虚弱的笑意,声音气若游丝:“死不了…就是…好像身体被掏空了一样…” 她试图用现代的调侃缓解沉重的气氛,话音落下,却因力气不济而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传来阵阵隐痛。
见她还能说笑,霍云庭紧绷如铁石的面部线条才稍稍柔和了些许,但眼底的忧色未减反增。他小心翼翼地将她额前被冷汗濡湿的发丝拨开,指尖带着薄茧,动作却轻柔得与他平日冷峻的形象判若两人,仿佛触碰易碎的琉璃。
“别说话,再歇一会。”他低声安抚,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后背,掌心的暖意透过衣物渗透进来,“我们已经出了龙岭山脉,正在回京的路上。孤兰说你魂伤未愈,需得静养。”
苏婉婉这才注意到马车正在平稳行驶,车轮碾过路面的声响沉稳而规律。窗外是不断后退的北境秋景,枯黄的草木铺满旷野,远处龙岭山脉那狰狞的轮廓已然模糊,如同一场逐渐远去的噩梦。然而,那场噩梦留下的创伤,却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身上、心里,挥之不去。
她闭上眼,感受着体内空空荡荡的经脉,以及灵魂深处隐隐传来的刺痛——那场与兵魔神核心的终极碰撞,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灵魂之力。她下意识地探向袖中,指尖触到两枚冰凉的金属蝉,却只感受到一片死寂。那两枚曾数次救她于危难、与她心意相通的灵物,此刻如同凡铁,再无丝毫灵性波动,表面的玄奥纹路也模糊不清,仿佛灵光已随着那场玉石俱焚的爆炸彻底湮灭。
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如同藤蔓般悄然在她心底蔓延,缠绕着她的思绪。
车队在落霞河谷一片相对开阔的地带停了下来,开始安营扎寨。
龙岭大营的主帐内,烛火摇曳,映得满墙战报与地图都染上一层沉郁的暖色。空气中弥漫着金疮药的辛辣、未干血迹的腥甜,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核心几人围坐,虽各有伤痛,却依旧保持着各自的风骨,商议着关乎全军的归途。
霍云庭端坐主位,玄色常服松垮地罩着他单薄的身形,却掩不住那挺直如松的脊梁。他脸色苍白如纸,唇边还凝着未擦净的暗红血迹,龙气反噬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隐痛,却依旧眼神锐利,扫视着帐内众人,声音沙哑却沉稳如钟:“北境危机已解,但我军伤亡过半,将士们身心俱疲,久留此地无益。我意,三日后启程回京。”
他的话语没有多余的修饰,直奔主题,既带着上位者的决断,又藏着对麾下将士的体恤 —— 作为夙王,他首先考虑的是军心与大局,怕久握兵权遭皇帝猜忌,更怕将士们在伤心地难以平复,这是他刻在骨子里的责任感与沉稳。
“我同意。” 苏婉婉坐在霍云庭身侧,身上盖着薄毯,脸色是病态的苍白,指尖冰凉,却依旧眼神清明。她轻轻咳嗽一声,声音弱却清晰,“龙岭煞气重,对魂伤恢复不利,将士们看着身边的伤亡,心绪难平,换个环境休整才好。” 她顿了顿,下意识抚了抚袖中沉寂的金属蝉,眼中闪过一丝怅然,“而且,金属蝉没了灵性,或许回京后能在苏家藏书阁或天机阁找到修复的线索,也算给它们一个交代。”
她的话语总是这般周全,既顾着众人的身心,又没忘了与自己休戚相关的灵物,聪慧中带着一丝柔软,哪怕自身难保,依旧把身边的人和事都放在心上,透着现代灵魂特有的细腻与坚韧。
“早该回京了!” 苏临渊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案上茶杯都微微晃动。他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渗出淡淡的红,显然是强行发力牵扯了伤口,却依旧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豪迈不减,“留在这鬼地方,看着兄弟们的坟茔,心里堵得慌!再者,咱们手握重兵,陛下本就多心,再待下去,指不定被三皇子那厮嚼出什么舌根!” 他说着,又拍了拍胸膛,哪怕疼得眉峰微蹙,依旧硬气道,“我这点伤不算啥,车马稳当点,撑回京绰绰有余!倒是你俩,一个伤魂一个伤根,路上可得老实休养,别让我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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