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废弃工厂被薄雾裹着,警灯在雾里晕成模糊的红点。
苏砚蹲在警戒线内,橡胶手套下的手指轻轻掰开陈东右手食指——指甲缝里嵌着极细的金属碎屑,在法医勘查灯的冷光下泛着银白。
“苏法医?”年轻警员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初步判断是自杀,枪上只有他自己的指纹。”
苏砚没抬头。
她记得昨夜陈东举枪时,帽檐压得极低,阴影里的眼睛却亮得反常——那不是求死的光,是孤注一掷的饵。
此刻她用镊子夹起碎屑凑近观察,金属表面有细密的刮痕,正是枪械扳机护圈与皮肤反复摩擦的痕迹。
“自杀的人,食指会自然扣动扳机。”她站起身,手套在警服裤腿上蹭了蹭,“但他的食指内侧有三条平行压痕,是有人强行掰着他的手指扣动扳机留下的。”
裴溯不知何时站在她身侧,白衬衫领口微敞,眼尾还带着昨夜熬夜的青影。
他垂眸盯着尸体右手,喉结动了动:“弹孔在左侧太阳穴。
如果是自杀,惯用右手的人会用左手持枪。“他抬眼时瞳孔缩成针尖,”凶手是左撇子。“
苏砚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七年前妹妹失踪那晚,她也见过这样的金属碎屑——在苏棠被扯断的蝴蝶发卡上。
“U盘里的内容。”她扯下手套塞进证物袋,“查监控。”
裴溯点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西装内袋——那里装着昨夜沾血的U盘。
他的偏执在骨血里翻涌,却在触到苏砚紧绷的肩线时软下来:“我让助理调了老码头近三年的监控,吴刚的车每周三都会进郊区废弃医院。”
废弃医院的铁门锈得厉害,苏砚推的时候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地下室霉味混着福尔马林的甜腥涌上来,她摸出手机打亮,光束扫过墙面——密密麻麻的编号刻在砖缝里,T-1到T-10,最后一个数字被利器刮得斑驳。
裴溯的手突然覆上她后颈,将她往怀里带了半步。
顺着他的目光,前方玻璃柜在黑暗中泛着冷光,最中央那只蓝色蝴蝶发卡正对着他们——和苏棠失踪当天戴的那只,连水钻脱落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苏砚。”裴溯的声音发涩,“别看。”
她挣开他的手,一步步走过去。
玻璃柜上蒙着灰,发卡却纤尘不染,像是有人每天擦拭。
旁边的实验日志堆得半人高,最上面那本封皮写着“T-7”,墨迹晕开,像滴凝固的血。
第一页是2016年3月12日:“实验体10岁,失血性休克,注射M-9后生命体征平稳。”
第二页:“记忆清除实验成功,目标已遗忘父母、姐姐及所有创伤经历。”
苏砚的指尖在纸页上发抖,翻到最后一页时,钢笔字力透纸背:“意识重塑完成,目标现名林小棠,就读于市立一中初二(3)班。”
“啪。”
灯光突然亮起。
张伟站在台阶顶端,金丝眼镜反着冷光,吴刚和两个保镖堵在门口。“苏法医果然比我想象中执着。”他晃了晃手里的遥控器,“但很遗憾,你们看到的,都得埋在这里。”
警报声骤然响起,红色灯光在墙上投下跳动的影子。
苏砚抓过实验日志塞进裴溯怀里,转身要跑,却被吴刚卡住手腕。
那只手像铁钳,她听见自己腕骨发出的脆响。
“裴律师。”张伟笑了,“你母亲当年也是这样,明明能翻案,偏要查什么真相——”
裴溯的瞳孔骤缩。
他抄起旁边的金属托盘砸向吴刚,趁对方吃痛的瞬间拽住苏砚往出口跑。
但吴刚的拳头更快,结结实实地砸在他侧腰。
裴溯闷哼一声栽倒,鲜血从指缝渗出,在地面洇开暗红的花。
“该结束了。”张伟举起枪,枪口对准苏砚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台阶上传来重物坠落的闷响。
孙悦举着电击器从通风管道里钻出来,蓝色电弧劈在张伟后颈。
他的枪“当啷”落地,整个人像断线木偶般瘫软。
“走!”孙悦吼道,“自毁程序还有两分钟!”
苏砚架起裴溯的胳膊,他的重量几乎压得她膝盖打颤。
爆炸的气浪从身后涌来,热浪灼得后颈生疼。
她咬着牙冲出门,在最后一刻将裴溯推到安全区,自己却被碎石砸中肩膀。
晨光刺破硝烟时,苏砚蹲在废墟里。
她的指尖触到一片光滑的蓝,轻轻拂去灰尘——那只蝴蝶发卡正躺在瓦砾中,水钻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妹妹。”她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我找到你了。”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裴溯被抬上担架时突然抓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还留着当年母亲用血画的蝴蝶印记,此刻却暖得烫人:“苏棠...在市立一中。”
苏砚望着他染血的衬衫,突然笑了。
七年前那个暴雨夜,她抱着妹妹被冲进下水道时,也是这样的晨光。
当时她以为自己会死,现在却觉得——
命运织的茧再厚,总该有破茧的那天。
薄雾渐散,废弃工厂的警戒线被风掀起一角。
墙根下,半枚带血的金属碎屑在阳光下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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