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重新亲政的消息,像春风般吹散了国子监上空的阴霾。然而徐谦敏锐地察觉到,这阵春风里依然带着寒意。
重新亲政的皇上,似乎与从前判若两人。他不再主动问及教育改革,对国子监的奏报也反应冷淡。更令人不安的是,朝中开始流传一种说法:皇上对太子监国期间的作为其实并不反对,只是不满他操之过急。
“这是在试探。”张太师在密谈中警告徐谦,“皇上年事已高,对任何可能动摇国本的事情都格外敏感。实学教育培养的人才...太有主见了。”
徐谦明白太师的意思。在皇权看来,听话的臣子比能干的臣子更可贵。
果然,数日后的一道圣旨印证了这个猜测。皇上下令成立“文教督查司”,专门监督各地书院的教学内容,李文忠任总督察。
这个任命意味深长。李文忠是太子岳父,也是朝中保守派的代表。让他来监督教育改革,无异于让狐狸看守鸡舍。
“这是要温水煮青蛙啊。”陈远忧心忡忡。
李清则更加直接:“我们必须反击,否则实学教育将名存实亡!”
然而徐谦却出人意料地选择了沉默。他照常授课,指导研究,对文教督查司的存在仿佛视而不见。
这种态度引起了部分师生的不解。连最忠诚的王霖都忍不住问:“先生,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徐谦只是淡淡地回答:“寒蝉鸣泣,只因秋至。与其徒劳振翅,不如蓄力待春。”
众人不解其意,但都选择相信徐谦的判断。
文教督查司的动作比预想的更快。不到半月,他们就颁布了《教学规范十条》,对教材内容、授课方式甚至师生言行都做出了严格限制。
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是第三条:“凡授课内容,必以圣贤为尊,不得妄议朝政,不得标新立异。”
这条规定直接威胁到了实学教育的核心——批判性思维和创新精神。
国子监内部再次出现分歧。以李清为首的一派主张公开抵制,以陈远为首的一派则认为应该暂避锋芒。
双方争论不休时,徐谦却做了一件令人费解的事:他主动向文教督查司提交了《国子监教学整改方案》,表示将严格遵守《教学规范十条》。
“先生,您这是...”连陈远都感到不可思议。
徐谦没有解释,只是吩咐各学馆按照新规调整教学。表面上,国子监完全顺从了文教督查司的要求。
暗地里,徐谦却在实施一个大胆的计划。
他让李清组织一批最可靠的师生,秘密成立“实学研究会”,在夜间继续研究被禁止的教学内容。研究地点设在地理科一个废弃的仓库,入口隐藏在大型地形模型后面。
同时,他指示陈远加强与各地书院的联系,建立了一个秘密的信息传递网络。通过这个网络,国子监被禁的教学内容,被改头换面后继续在地方书院传播。
最巧妙的是,徐谦发现《教学规范十条》中存在一个漏洞:只规定了“不能教什么”,却没有规定“必须教什么”。
于是他大幅增加了经典课程的比重,但在讲解经典时,巧妙地融入实学理念。比如在讲解《周易》时,引申出变化与创新的哲学;在解读《尚书》时,探讨治国理政的实际问题。
这种“旧瓶装新酒”的做法,暂时躲过了文教督查司的审查。
然而,李文忠并非等闲之辈。他很快察觉到了国子监的“阳奉阴违”,开始采取更严厉的措施。
这日,文教督查司的官员突然闯入算学馆,声称接到举报,这里仍在教授“违禁内容”。
当时正在授课的是李清。她镇定自若地展示教案:“大人明鉴,下官讲授的完全是《九章算术》中的正统内容。”
督查官员仔细检查后,确实没有发现违规之处。但他们带走了一份学生作业,上面有一道关于赋税计算的题目。
三天后,这道题目被李文忠在朝会上作为证据提出:“计算各州县赋税差额,意欲何为?莫非是要窥探朝廷财政机密?”
这个指控极其恶毒。皇上当场震怒,下令彻查国子监。
危急关头,徐谦展现出了惊人的智慧。他不仅提供了这道题目的完整上下文——原来这是户部委托的研究项目,还出示了皇上当年批准该项目的手谕。
“赋税计算乃是户部日常公务,何来窥探机密之说?”徐谦在朝会上反问,“莫非李大人认为,户部官员也都是窥探机密?”
李文忠一时语塞。这场风波虽然化解,但双方的对立已经公开化。
当晚,徐谦在实学研究会的秘密集会上说:“寒蝉已鸣,秋风将至。我们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他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将实学教育的核心资料分批转移至江南各书院,同时在国子监内部建立“双轨教学”体系——表面遵守规范,暗地坚持实学。
这个决定意味着,实学教育可能将长期处于“地下状态”。但对徐谦来说,这总比被完全扼杀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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